[原创小说] 幸福是绝望的后半拍(长篇)

幸福是绝望的后半拍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是出生
                                                                         一次是遇上你
                                                                             ------水木年华《墓志铭》

给那些勇敢去爱的人

差不多3年多的老作品,不知道大家看过没。希望可以鼓励一下 :)

一。梦与非梦

你要去哪里?去哪里?
   漫无边际的黑。虚无缥缈的声音。
   飘飘荡荡,无处着落的双脚。
   突然而至不知名的花,难以名状,纯白一片,圣洁象妈妈的脸庞。
   伸出手去,刚一触摸,那花瓣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留下光秃秃的枝,无比凶恶地抽在手心。
  
   我总是在真实的疼痛中醒过来,双手冰冷全身发汗。正是午夜,黑暗中有诡异的手从四面八方来,它们要抓我去哪里?
   这个梦从3岁开始一直陪伴着我,尤其在春天。妈妈说我胆子太小,怕黑的小孩。我一度把它理解为对死亡的恐惧,但是那朵花又怎么解释呢?还有那个飘忽的声音?
   世界越美好,越是觉得悲伤。我往往一个人站在姹紫嫣红的山坡上放声大哭,却又说不出悲伤的具体原因。村里的孩子们在兴致勃勃玩游戏的时候,我总是远远看着他们发呆。这种怪异举止让村里的孩子认定我是个怪物,在大人们眼中我也渐渐变成一个很不可爱的小孩。于是我只得退回一个人的世界,继续挣扎在无尽的悲伤和恐惧里。
   高中时美术老师要我们画玫瑰,我涂了一片三角形的灰色。从此以后政治老师总是爱拿此事举例,批评我有严重的宿明论倾向。
   巧巧是我初二的同桌,她有一次神秘地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人一生下来双拳紧握还要大声啼哭,死的时候又都是双手摊开?
   她说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想抓住整个世界,可是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抓不住。
   那为什么会哭?
   哭是因为有预感。每个婴儿都有强烈的对死亡的预感。他怕失去,所以在得到生命的同时觉得无限悲伤。
   巧巧是班上除我之外第二个最不受欢迎的人物。她走路的时候悄无声息,常常会拿空空的眼光盯着人笑,把人看得心里发毛。同学都叫她可恶的巫婆,初三下学期,她出了家。
   我长大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怀疑主义者,但又很不彻底。这一点让我觉得烦。此外,我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习惯,不爱吃苹果,不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可以疯狂的做爱但绝对不亲嘴唇。这些可恶的与众不同在某一种程度上验证了政治老师给我的批条。我开始确信有前生,而且几乎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我不是人变的。
   我一直想为小时候的梦找个注解,大学时候读了弗罗依德的《梦的解析》,还是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来我在一个相当特别的夜晚听到了王菲的《暗涌》,恍惚觉得很对我的思路。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所以那花才会一经我手就凋谢,并且伴随深入肌肤的疼痛和凝重的血腥味。
   当然解决的办法也有。如果我只是远远的观看,它就会一直美丽下去;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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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讨好自己

1.
   我叫小幺,今年27岁,在一所民办高校教书谋生。身体健康牙齿洁白还很少生病,除了有一点偏瘦。如果你碰巧在街头吃麻辣烫的时候看到我,还会发现我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而且似乎谈吐还可以。我有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名气不大,但勉强也算是一所大专院校。我是外语系中为数不多的男老师之一,上课的时候绝对幽默并且从不歧视任何人,所以颇受众多人的欢迎,当然除了领导。和大多数这个城市的小市民一样,拿着不多不少的工资,过着不饥不饱的日子,在办公室还会和女同事开着不咸不淡的黄色玩笑。在大多数人看来,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总而言之,我是赶上了好时代作成了一个不错的老百姓。唯一有点特殊的是,我喜欢男人。
   我第一次和圈外人说我是gay的时候,是在2000年网易英语聊天室。他骂我变态。这句话开始挺让人难受,久了就觉得实在是有趣得紧。想想我们这个世界,喜欢女人的男人毕竟还是比喜欢男人的男人多得多,作为常态的一个反意词,倒也非常贴切。只是我不大喜欢他那种语气,比如我吃我爱吃的饭,却有人在那里指手画脚,好象那些饭会活生生钻进他的肚子。
   所以后来我就谨慎得多,除非很必要,白天我就常态,晚上再变态;在学校常态,去聚地就变态。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又会有另外一些问题。例如有段时间我老是爱做梦,在危急关头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依稀记得是一副漂亮无比的面具。戴上就安安全全,摘下就惶恐一个晚上了。
   苗苗说那是我在gay成长路上的一个心理断乳期,充分显示了我内心的不安全感。后来我在自己的网站上开了一个同志心理咨询信箱,倒真是证实了大部分gay在身份确认前都容易产生焦虑,恐惧甚至羞耻的情绪,我把它叫做gay前综合症,灵感来自我们经常听说的女孩子的婚前综合症。
   现在我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的同志身份。你们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酷儿,gay,或者一个更为通俗的词:同性恋。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我喜欢男人就觉得我变态或者什么其他的,我们不是不对,只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有人喜欢花,有人喜欢花下的枝和叶。美国佬用刀和叉,中国人习惯筷子。各取所需,这个世界没有乱套。

[ 本帖最后由 fly2sea 于 2008-9-15 22: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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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要脱袜子!
   他脆生生的童音吓了我一跳。
   我喜欢穿着袜子来,白色的,好不好嘛?他把头一歪,眉眼间还是稚气未脱。
   选一张《DI-DAR》,迷路,迷路,黄像雨后黄昏,蓝像世上男人。
   就要开学了,最后的疯狂。这孩子在QQ上告诉我他已经19岁了,现在怎么看都未成年。我敲着头要核实他的年龄,这年头,谁还敢做红豆第二?
   他认真从钱包里面掏了身份证出来,扁着嘴扔到床上。
   风扇呼啦啦转,窗帘是暧昧的橙色,崇尚快乐的周末。
   极度兴奋之后是麻麻的疲惫,抽烟,抽象的眼。
   他向我要了一支。哥哥,我叫灿灿,我好幸福。
   是吗?下次别叫那么大声,恐怖。
   他吃吃的笑。哥哥,我喜欢你。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男人到处都是。
   不嘛,我就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这句话把我逗得笑了,现在哪里还流行找BF!在一起,happy together,那就算不错了。我掐掐他的脸: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灿灿在床上大骂流氓,我摔了门从容而出。
  
   最近几年我说得最流利的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不亲嘴唇"。

[ 本帖最后由 fly2sea 于 2008-9-15 22: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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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的左眼见到虚伪愚昧欺骗堕落怀疑迷茫绝望,我的右眼见到诚实善良忠诚高尚信心勇敢渴求。一边声音高,一边声音更高。我把手抬起来,这个音节没有休止符。
   世界老是在变来变去,有人打仗了,有地方地震了,姐姐妹妹南下打工于是生活富裕了。可是男男还是相恋,拉登就是把整个地球都炸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改不了就不改吧!那些结了婚的同志,白天衣冠楚楚,可一到了晚上就可怜兮兮出来找朋友,还得兔子一样东躲西藏,随时都有被老婆揪到尾巴的危险。一旦东窗事发,更弄得里外不是人。如果有了小孩,那才是顶顶糟糕的事。我敢说,这可比一般的问题家庭问题得多。有天和口口逛街,在人民广场碰到一场争夫好戏。快40岁的女人,在一大群人面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比帕瓦罗蒂还洪亮,男人还是跟着花枝招展的小白脸跑了。你说,这他妈的也算婚姻吗?
   所以我是打死也不会结婚的。当然这是个难题,只是,作为一个gay,我们面对的难题还少吗?多一个也无所谓了。现在的小孩子就比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要更加想得开,也直接得多。上学期我在一个班上口语课,谈谈自己的ideal lover。有个小男生在全班25名同学面前说他要找一个有钱有责任心的男人,最后还面不改色地总结说因为他是gay。满堂口哨,搞得我差点下不了台。后来这个小男生成了我众多小弟当中的一个,当然是非性关系的那种。他长得一脸的古灵精怪,又特别白,我叫他小笼包。小笼包说这不算什么夸张,他有一个姐妹,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养眼的帅哥都要姿态万千的过去要电话号码。成不成功先不说,光是这份胆量就让人汗颜。
   年轻一辈的胆大妄为,说明了在这个圈子里面要混得开,最重要的是:出位。姿色只是名片,适当的八卦会增加你的综合素质,至于纯情和老老实实,在这里算狗屎,根本行不通。生为一个gay,活在这个著名的飘都之城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按照张北川的统计,3000万人口当中至少也应该有那么10万gay吧,还得排除掉外来人员。要想受人欢迎,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我,条件平平,又不敢做些过于抢眼的事,所以尽管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网站,混了这么多年也是半红不黑。只是这个城市整个飘坛的情况,倒也摸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 本帖最后由 fly2sea 于 2008-9-15 22: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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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般情况下,我的一周是这样过的。
   周一到周五,白天上课,晚上就上网聊天。身高体重1还是0,一个人住吗方便不方便。周末就见面,大都会5楼百货公司门前大树下或者是下清寺向阳电影院。看不顺眼就走人,如果相互喜欢就聊聊,吃饭,晚上去gay吧溜达一圈。
   说到这里的gay吧,那可真有好长一段的历史了,花开不败。也难怪,有钱赚就有市场。况且能有一个角落无所顾忌地释放出厚重盔甲下压抑良久的本性,不能不说是一次大解放。
   我去过的第一个gay吧是"候鸟",也是最喜欢的一个。不足50平米的地方,迷离的灯光象是谁的眼。有舒缓的音乐,流行着王菲。几个朋友坐了一桌,很少话,燃支烟,偶尔喝点酒。那是一个比较含蓄的时代,优雅,而且让人着迷。"候鸟"过后是"快乐拉比",当时真是风头无两,鼎盛的时候还需要预定座位。然后是"丛林地带",每张桌上都有内部电话,看上谁就电话联系,直接又方便。再后来就是"天堂","如意"和"TWO-TWO",还有一些不怎么成气候的小水吧。有红酒,也有10块钱的菊花茶。10点前可以免费唱歌,后半场是节目表演。大多是反串歌舞,搞笑小品,风情舞蹈,最有人气的还是选美比赛,因为有泳装可以看。
   我是不怎么喜欢看节目的,当那些穿了高跟鞋抹着口红的演员一上场,我就开始不由自主要打哈欠。喜欢男人就是喜欢男人,为什么还要看女人?而且是假女人,这一点我很是想不通。小笼包却不这样看,他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那些花枝招展艺员当中的一员。这样可以修炼媚功,他老是用很向往的语气给我说他的理想。
   去完gay吧,如果还有感觉就开房。是不是go Dutch,要看事先约定。水吧附近就是这里有名的飘场,高中低档旅馆应有尽有。当然有时候运气不一定会那么好,可以和朋友们去三路口天桥,如果没发现好的货,那只好回家睡大觉。只有一个地方我是不去的,那就是新华浴室。自从几年前去了一趟北京的翰林春后,我对此类地方就心有余悸了。
   综上所述,你也许会得出一个结论:我很滥情。其实不对,我根本就没有情。很久以前我就学会并牢记在心的是:不要问年龄工作姓名,不要说永远唯一。不要说感动,如果有人说那只是分手的开始。不要说爱,要说也只是为了在床上营造气氛。更不要关心结果,如果你不想双方尴尬难堪。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有一个,就是封闭,就是麻醉。
   据我所知,并不只有我一人持这样的想法。比如我的朋友黑色骑士,他就公开宣称要在30前睡满99个男人,按照他换人比换袜子还快的速度,我估计他在28岁就能提前超额完成自己的这个指标。他每次出来玩,都要随身带着一本黑色封面的软面钞,上面详细记录了和他有过关系的每个男人,身高体重长相,甚至包括每次做爱的细节。他给他们一个个编了号码,还用5颗星作为满分来给那些男人打分。这就是同志界著名的黑名单。有天晚上在酒后他无比妖娆地抓了我的手,吃吃笑着说:我才不怕臭名昭著,怕的是一辈子做个默默无闻的傻瓜。他把他自己封为同志界西部大开发的精神领袖。
   大多数时候,天亮就各自走人,互不相干。我往往在走出旅馆门口的时候就会忘记昨天晚上那个人的模样,我想对方也应该一样。只有一次,一个教现代文学的老师一抱着我就居然哭了起来。1米78的个,象个孩子一样没完没了。他给我讲他爱上一个不是gay的学生,每个月工资都花在他身上,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只留下大大小小身上心上的创伤。那个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抽了3包烟,把房间地面弄得惨不忍睹。天亮时候我们破例一起去吃了早餐,他说兄弟谢谢你不好意思。说谢谢是因为我花了一个晚上听他的苦难史,说不好意思大概是指没能做说好要做的事。我倒没怪他什么,只是觉得很无趣,不仅让我成了熊猫眼,还害得三天情绪不好。
   我的原则是,全身上下都能碰,就是不能亲嘴。Calvin大哥说我这是接吻恐惧症,得有了爱情才能康复。他有一个远在Boston的BF,自己有爱就以为谁都需要爱,老是对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潜意识里一想到嘴就想到妈妈的乳头。在我回忆中那是特别柔软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好歹这个躯壳是老妈给的,给她留这最后一块净土是应该的吧!我们大多会做做hand job,或者是blow job,也就是所说的69,做做外科也就够了。偶尔一两次真正做1和0,也必须要套。我的老师经常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安全第一,我可不想中奖。
   等到风平浪静,我总是第一个要去洗澡,抽支烟,然后倒头就睡,而且分床。419就是这样了,不这样还能叫419吗?再说我不习惯抱着一个男人睡觉,老是觉得有什么体味,尽管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错觉。这个时候我通常会睡的比较香,那真是一件难得的美事。偶尔失眠,记忆力在那样的时刻就会出奇的好,会想起很多我本来以为忘记了的事。这让我觉得难堪,然而我尽量不去想,开始数数,于是我又快乐了。
   有的情形下,会有几个人说真的喜欢我甚至用到了爱这个字。我就觉得可笑,拜伦说:恨我的我置之以笑,爱我的我抱以叹息。在我认识的这个圈子,有了感情是很危险的事情。Calvin一直在纠正我这样的观点,说不要误导了才出道的小弟弟们,还给我举例,说谁和谁一起生活8年20年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象我认为的那样。如果真有那样的事,我说如果,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象他们样幸运呢!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伤害,要冒险去谈感情,还是免了吧!所以通常我都会对他们说:对不起,你还是爱你自己吧。
   除了这些之外,我每周还会抽掉5包Mild Seven,花半天时间和朋友逛逛街,有时候到音乐龙或者辉煌唱王菲莫文蔚,一个月固定给家里汇钱打电话。我的时间安排的充实并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我过得很开心。
   21世纪最难得的是什么?是快乐,属于自己的快乐。你如果要做到象我这样快乐,这就是一个好的办法。有的情况下我也偶尔想找个人来恋爱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五指张开,你还会感觉得到风,握紧拳头,连空气也抓不住了。
   对着镜子化淡一点的妆,守着音乐抽猛一点的烟 ,想到未来就睡长一点的觉。如果有梦,天哪!是不是可以疯狂做爱?我和我自己恋爱,背叛和眼泪就不会到来。我要和自己恋爱,所有路过的人,还不快快走开!
   我没有比任何人更坦诚,只是没有比任何人更虚伪。

[ 本帖最后由 fly2sea 于 2008-9-15 22: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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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新房客

1.
    教务处打来电话,28号报道1号正式行课。
    说到我的学校,我想先向天长叹一声然后眼泪纵横。我发誓下面的话没有一个字显得夸张,要不然我宁愿被你们打进猪笼再封上"变态"的纸条然后沉入长江。
    我所就职的这个学校是一所所谓的民办高校,占地不足100亩,全校师生员工加起来顶多1000。而且地处偏僻,第一年去上班的时候,对面是公墓,右面不远是火葬场,都还没有搬走。每天上午,平均间隔25分钟就有送丧车队耀武扬威的在围墙外呼啸而过,害得我们学校早期毕业的学生老是听力不过关,而且读出来的英语象唢呐声。
    客观上讲,这地方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空气清新环境宜人。所以我们教研室就有好几个同事私下建议,这里根本不适合办学校,还不如撤掉办一个老人院。为了老院长那颗可怜兮兮的心脏着想,我想这话还是不要让他听到为好。
    除此之外,学校在很多方面都尽显民办学校这一特色。整个校园布局设计可以说惨不忍睹,尤其是校门。明明漂亮的中国仿古建筑,却又在上面立了一男一女两个赤身裸体的西方卷发小孩。这一点让我想起中国城市里的很多不伦不类的建筑群,现代楼房上面盖一小帽,美其名曰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看上去就象施瓦辛格学林黛玉走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老实说,我们院长倒是一个好人。他原是一所大学的系主任,退休后依然雄心万丈所以就到处拉钱凑起了这样一个学校。只是快70岁的老人了,讲学识那是没得说,要做生意却明显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由于学校不是他出钱盖的,在用人方面就不得不对董事长唯唯诺诺。
    蟑螂就是一个例子(他姓张,长得又张牙舞爪的,所以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蟑螂)。他和我一样大,不知道在哪里混了一张成教院的毕业文凭,就因为是董事长的亲侄子,一到学校先是当上了院长助理,不到三个月因为扛不下来就去了学生处,半年后因为搞大了一个女生的肚子就革职了一年,回来后又摇头一变成了后勤处处长.
    自从蟑螂进了后勤处,我们(尤其是学生)的日子就水深火热了。饭菜价格越来越高,馒头包子却是越来越小。灯泡坏了还得打的到麻将桌上去找他批准,发给我们的签字笔老是不出水,学生的练习本却又含水量过多。我每次在批改作业的时候都要因为无法辨认m和n而恨得牙齿发痒。为此我曾经找过老院长做了真诚的谈心,我说院长您看咱们学校的油水全都跑到他那张猪脸上去了。结果情况稍微好转了2周,之后又一切如旧。
    我们学校有一个口号是以人为本,归根到底是以学生为本。在我看来,学校和一般工厂没有什么区别。每个月去财务处,我都有点脸红,老觉得自己就是一心态卑劣的不法分子。学生一个个欢蹦乱跳走进来,最后变成半成品罐头批发出去;老师的任务是乖乖坐在车间,给每个罐头贴上“合格”的标签。
    如果不考虑这些因素在内,我想我还是会爱上这个学校的。首先是没有太大工作压力,而且自由,不坐班也不上早晚自习。对于一个飘飘来说,拥有自由那可真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此外,学生毕竟是学生,再怎样复杂都显得单纯可爱。我和他们在一起就好象回到自己的过去,所以经常为了学生的利益和学校有关人士红脸相向,但是大部分时间我对自己的工作还是表示满意。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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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工作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怎样牢骚满腹,一到9月还是要到学校去报道。
    我和蟑螂在宿舍楼前大干了一场.
    他说学校新进了一个教韩语的老师,考虑到我单身所以安排进2-1与我合住。一听说有人要分享仅有的9平方我当时头都炸了,劈头盖脸骂得他那张堆满横肉的猪脸眉毛眼睛错了位。后来一头栽进屋,看见一个男人腼腆的迎面而笑,他说他叫剑尖。
    在我看来,剑尖这个人长得很gay。我的意思不是说他CC,他的确长得非常漂亮。也许是我的一个偏见,长相漂亮的男人都似乎应该是gay。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苗苗就有一个英俊非凡的男朋友,我也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gay。至于剑尖到底哪些地方好看,我却又说不上来。小笼包说剑尖的眼睛最舒服,象水葡萄一样迷死人,在我看来却也很普通,只是他戴了兰色隐型眼镜,倒是增色不少。苗苗羡慕的是他的皮肤,说什么象绸缎一样光滑。我觉得肥皂也很滑,可是一点也不可爱。我注意到的是那双手,那才是他身体上让我神魂颠倒的一部分。纤细,修长,看似透明,象几管白玉制的箫,但是并不让人感觉冷。我始终认为手是人身体上最富表情的一部分,能够叙说很多隐藏在心里面的故事。我曾经见过各种各样的手,愤怒的、恐惧的、羞涩的、猥亵的、怨恨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剑尖那样的一双手,那是一双忧郁的手。
    剑尖伸手握了握我剑拔弩张的手然后说你好我新来的教韩语请多指教,之后我自告奋勇的帮他整理行李外加铺床。在这段时间我对他的基本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他比我小整整7岁喜欢韩剧尤其是金喜善但也会唱王菲,据我目测他应该1米73/55kg左右,喜欢Jack-Jones因为我们当天穿了同样一款,优雅绝对有修养因为他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哪怕感觉上是的脏话。
    为此,我决定和剑尖做朋友。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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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下午开教务会议,我作为英语教研室的一个小小头目发表了2305个字的演讲。稿子是小寒帮我拟定好的,有大量篇幅都是在歌颂学校的大好情形和美好前途,有几处文字还顺带提及我的伟大领导能力。这让我觉得有点不诚实,一边念一边对着小寒瞪了几眼。她满面笑容看着我,似乎很欣赏自己的文才。
    蟑螂之所以特别和我过不去,就是因为我们办公室的小寒。
    小寒今年24,去年才毕业,文文静静,一点也不象这个城市其他女孩子那样张扬泼辣。除了我和苗苗之外,全校的人上至院长下到学生都以为我在和她谈恋爱,所以她也可以算作我的女朋友。而问题恰恰就在这里,那个蟑螂从小寒一进校就看上了她,并且不只一次在公众场合扬言要和我公平竞争。按照他的说法,我一无所有加上一无是处,所以小寒归根结底是要当他的老婆的。
    我和蟑螂之间的冲突在今年上半年达到了一个高潮。大二.1班有个男生被查出得了晚期癌症,之前父母又双双下岗了,凄风冷雨的一家人。我就在学校论坛上胡乱写了点东西,想募捐点钱意思意思。开教职工大会的时候,院长都点头了,哪知道这只两足动物一下跳了起来,说人都要死了还捐个屁呀。我当场咒了他生个儿子没屁眼,为此他恼羞成怒顺手拿了烟灰缸朝我扔过来。哪知道准头不对,击中我前排分管教学的副院长,住院一周并且缝了5针。
    小寒究竟是怎么样变成我女朋友的,这事曾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苗苗提醒说,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小寒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回答说就要你好啦,加上我曾多次给她买牛奶当早餐。经她一说,倒真有这么一些事情,不过我当时也和其他女同事发过同样的短信。至于牛奶之事,只能说我良知未泯还懂得关心女生,而且苗苗和另外几个女同事也都在不同时间享用过。想不到绯闻就此产生。一个字:冤。
    不过话说回来,小寒真是一个顶顶好的女孩子。往那一坐,就让你觉得特安静,再怎样也发不出火来。温柔体贴,长相好看而且身材绝对经得起挑剔,除此之外还烧一手好菜,属于传说中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贤妻良母。我曾经对苗苗说,我要不是gay,立马就把她迎娶回家!
    所以后来我就依众人的意思,把小寒当做了我的女朋友。然而不久我发现问题就来了。她好象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还真把我当作她将来结婚的对象了。这一点从她看我的眼神中不难发现。她话很少,我们之间的交流最多的是靠手机短信和QQ留言,并且主要是她单方面在说。谈话的内容也不外乎就是工作啊学生的表现什么的,顶多是再加上各自的家庭。我们在一起这么“恋爱”整整1年,独自呆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5天。蟑螂绝对想不到的是,我们从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连手也没有牵过。所以一起去逛街时感觉怪怪的,我不知道小寒怎么想,反正我觉得特别不自在。有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带我去家里玩,刚坐了10分钟她说妈妈要回来弄饭,吓得我苹果吃到一半就急匆匆要走人。  
    现在我真是不敢去想小寒这个名字,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人。我曾经暗示过她说,我身上的血液是脏的。她还是那样不急不燥的说我们一起努力换全新的吧。
    小寒的事情是我目前快乐生活中唯一的苦恼。她要是对我不那么好,我倒有很多办法。象以前有女生直接打电话到寝室要和我谈恋爱,我就会一口回绝说早就有了女友。可这招对小寒不行,她在蟑螂面前冷漠无比,在我这里却又特别顺从,我说不聊了她就绝对不发短信过来。最近她还开始帮我洗衣服,乐得剑尖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她一天比一天对我好,我的负罪感也一天天加深,简直是悔不当初呀。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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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自己摆下的这个摊子,让我吃了苦头不说,还累得小寒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从此忧愁了下去。这一点可以在苗苗那里找到证明。
    晚上,学校大聚餐。苗苗拉我去了一边,汇报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根据她的描述,小寒最近变得有些魂不守舍。她常常一个人出去逛好长时间的商场,回来时手上却是空无一无。其他诸如忘记带钥匙忘记吃饭是经常发生的事。最要命的是有天晚上她一个人去卫生间呆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出来,结果被发现是在洗枕头里的棉花。
    苗苗作为我和小寒共同的朋友,陷入了一个特别艰难的处境。她老是叫我向小寒坦白身份,但当我要求她去说时,她也同样没有了那个勇气。所以这事就一直这么拖了下去,大家还是以为我们在恋爱,蟑螂还是对我恨得七窍冒屁,其中的苦处却只有我和小寒自己知道了。
    苗苗是我在学校关系最好的同事,她知道我是同志后对我的兴趣更加浓厚。我给她讲在市区飘场附近,有几个厕所,有的人会拿个面包和一张报纸在里面呆上一整天。她惊讶得连吃饭的叉子都掉了下来。开始她会问一些比较幼稚的问题,比如两个男人怎么做爱啊同志结婚后是不是就可以不当同志了。现在她就很专业,会问我哪一种润滑剂比较好一点。有段时间她会不厌其烦地要我告诉她哪个名人是gay哪个名人是拉拉,现在她可以对那些名字倒背如流,常常会突然给我发消息来说又看到哪个主持人了哎呀母得很。走在大街上,她会比我还迅速地反应出刚刚走过的谁谁是飘飘,而不再要我教她怎么去从服装打扮走路的姿势还有眼神去判断。我有次没好气地对她说:得了吧苗苗,你娃现在是比咱们同志还同志啊!
    有次苗苗问了一个比较特别的问题,她说为什么你们要叫自己飘飘呢?这是唯一一次我不能给她答案的情形。还是苗苗自己想了一个理由:象风一样飘,没有根,没有自己能够把握的方向,没有停留下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这种说法对不对,也没去认真考究过,不过后来看了《阿飞正传》里面张国荣那段关于无脚鸟的独白,觉得好象讲的是这么一回事。
    在我给苗苗讲了这个城市有如此之多同志的事实之后,她就觉得问题比较严峻,于是说什么也要让我去见她新交的男朋友,好好考证一下是不是gay。考察结果让她非常满意,高兴之下就请我去吃了谭鱼头。
    从外表看起来,那确是一个不错的男人。长得气宇轩昂,精神抖擞,而且谈吐不凡。据苗苗介绍,他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属白领一类.待人接物也是大方得体,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坏人。不过坏人要是能够看出来那就不是坏人了,半年之后那家伙就骗了苗苗爸妈大半辈子的积蓄逃之夭夭。真是好险,想当初我差点就听了苗苗的话贷款让那王八蛋帮我投资。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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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新学期第一天,照例给学生说要有一个brand-new start,想想有点自欺欺人。不过我宁愿相信他们的世界是美好的。象有一个硬币横在中间,我这里阴暗潮湿,他们那面却必须光辉灿烂。
    2002年秋天,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我和剑尖还真做成了朋友。他管我叫老大,为这一声称呼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挑起了做饭拖地的重任。他不知道在哪里学过什么营养搭配,在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周的菜谱,具体到几克盐几豪升水,非得叫我严格照做。最要命的是,我还得匀出每天晚上8到9点的黄金时间把电脑无偿提供给他使用。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洗碗和洗衣服都归他,还有周末他从山上家里带回来的美食,有时是莲藕排骨汤,有时是香菇烧鸡。
    我和剑尖的友情在我们的9平方里越来越壮大起来。我亲口告诉他我是gay,前后只花了一周时间。
    有一个晚上我带了他去熟悉校园。屁大的一个地方,东转西转也就完了。后来我提议去唱歌,他表示了赞同。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包间,呜啦呜啦的唱王菲,一唱就是3个小时,中间喝了一打科罗娜。在回去的路上我显露出了少许醉意,他说我扶扶你吧。
    我记得那是九月的一个夜晚,天空黑得很可爱,还透着神秘的暗蓝。有风从他头上跑过,接着就追到了我耳边,感觉特别凉爽。快到校门的时候我说抽支烟吧咱们歇会。我依着一棵法国梧桐望了望天,有两三片叶子飘落下来,发出轻轻的嚓嚓声。这时候我想,今天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九月了。
    我后来给剑尖讲起当天的情形,他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剑尖说那天其实也很普通,街道脏不拉几,虫子争吵得相当厉害,近旁商店的老板娘正拧了丈夫的耳朵骄傲无比的咒骂。
    可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事实,兴许是他编了话逗我玩。不管怎么样,我觉得那样的夜晚很美所以就前所未有的开心起来,当时有一种很澎湃的冲动想大声和他说我是个gay,喂我是gay你知道吗。
    但是后来的事实是这样:我扔掉烟头说嘿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向剑尖正式坦白我是gay是在我们认识5天之后的中午,当时我正一边哼着《蜜月期》一边切着肉丝,他在镜子前试穿那件才买的粉红衬衣。
    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gay。他哦了一声,好象并没怎么听进去,继续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我以为他总得说点什么,但是吃饭的时候他始终神色自若,似乎对我刚才的话充耳不闻。我觉得有点懊恼,扒了几口饭就打开电脑聊天。真是郁闷的天气,那个下午我的火气因此显得特别大,QQ上的好友得罪去了一大半。
    你其实不该用这个词。晚上睡觉前剑尖终于开口对我是gay这一事件做出了他的回应,并且一开始就纠正了我的用词错误。
    按照剑尖的说法,gay含有淫荡的意思,似乎对我们这样的人有贬义。最恰当的一个词应该是homesexual,比较客观。他还说西方现在流行叫queer,在中国也最好叫做同志或者同性爱,而不是同性恋。
    我当即表示了虚心接受,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我向他保证以后都不再说gay这个词,并且补充说明在这个城市大家喜欢叫飘飘。谈兴正浓的时候,我趁热打铁问他是不是和我也一样。
    这孩子说他是straight,对我可没什么兴趣,还哈哈大笑叫我死了这份心。这当然让我觉得有点沮丧,不过也只是那么几分钟。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当天的谈话并没有妨碍我们友情的健康茁壮成长。

    也许是一个人住久了的缘故,剑尖来了后我的话就洪水泛滥一样多了起来。我先是从总体上把重庆飘坛的现状向他做了一个详尽的报告,接着就给他讲我的419经历,每天晚上一个,象庸俗的肥皂剧。我讲我们怎么通过高科技手段在网上视频找人,讲我们怎样准确定位对方的想法,讲我们大摇大摆去酒店开房,不过还是省去了床上的细节。开始他听得津津有味,到了精彩处还会哈哈大笑。后来听多了就觉得每个故事雷同得厉害,批评我要么是没有创意要么是语言能力不过关。
    我猜人的耐性都是有限度的,连剑尖这样好的听众也不例外。所以有天晚上我在给他讲那个教现代文学的老师的时候,他忽然插了话:你能不能讲讲你过去的事情呀?
    剑尖所说的过去是指我的3年多以前,他这话把我给难住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一个记性很差的人。以前发生的故事老是在头脑中模模糊糊荡来荡去,我却记不得一个准确的名字地点,更不用说那些霉得发臭的经过了。然而既然人家问了,总得有个交代。于是我斩钉截铁地说:过去?我没有过去,过去我还不是同志。
   剑尖显得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他一直纠缠了我半夜,还大献殷勤帮我冲咖啡并且允许我抱抱他。哦Come on,弟弟抱抱!
   最后给他逼得没有办法,突然想起我好象有一个网站,多年以前应该在上面写了我的一些事情。在抱了他之后,我一边喝咖啡一边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你去看我的网站吧!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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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种香烟和一个女人

    
    1.
     这是一间稍显简陋的小屋,除了电脑就是床。我有点不安,低了眉看着脚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坐下。
     他把我按到电脑前,看《偷窥》。直露的画面,有呻吟声断续而来。头脑晕成一片空白,我把头扭到一边,呼吸困难,睡衣下面蠢蠢欲动。他把头移到我的胸前,那双手恰倒好处,清香的沐浴露味道。
     我说关灯吧,还是第一次,不太习惯。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两副面具来,自己套上蓝笨笨,再给我戴上蓝妹妹。他说这样是不是好多了,我还没把位置弄正,他已经把我翻了过去,接着后面一片冰凉,灼热和疼痛突如其来,我在面具后面悲哀地骂了一声他的娘。
     他的热情汹涌澎湃起来,贴在我背上的嘴里不断喷出热气。我使劲抓了毛巾,绝望地以为他会就此没完没了。不到五分钟,他象堆烂泥一样瘫在了床上,点了烟,递给我一支。
     你他妈把我弄痛了,小林子!我气呼呼地摘下蓝妹妹,一手甩到了门边。
    
     小林子是我进圈之后的第一个男人,这个晚上也因此让我记忆深刻。然而整个过程简短又混乱,在给他糊里糊涂进入之后,我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愉悦享受,而是深入心肺的痛。
     后来小林子爬了起来去卫生间,给我点开爱情白皮书。文章,图片,社区,交友,应有尽有。聊天室风风火火,图片勾人心魄。联接上还有花醉红尘,我们啊我们,这些都是我们这样的人聚集的家呢!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去到一个台湾的网站1069club。我要他解释1069是什么意思,他哈哈大笑,见我真不懂,就说1是蓝笨笨,0是蓝妹妹,至于69,就是我们刚才的头股相交。
     他的回答让我茅塞顿开,我正了脸色说自己是蓝笨笨,不想当蓝妹妹。他说他是0.5,对这个无所谓。
     我笨手笨脚撕开安全套,却怎么也弄不清正反面。小林子熟练地帮我套上,趴下身,在床头柜摸了一管蓝色的东西递到我手上。我说这是什么东西呀,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真那么厉害还可以分泌液体呀,用润滑剂。
     我按照他的示意慢慢进入,好象到了火山深处,那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让我无所适从,进到了底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停下来一动不动。小林子骂了一声真笨,用手托了我的屁股往前送。我喜欢上了这种撞击,并且乐此不彼,反反复复练习,象一台卯足了油的机器。小林子在身下喔喔直叫,这让我觉得自己成了伟大的乐团指挥,正在进行一出精彩的演出。最后决堤的时候,我发觉双腿一麻,全身哆嗦了几下,一摸身上,早已是汗水连连。
     我就这样在22岁的时候完成了一个私人性质的划时代革命,从此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gay。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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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和小林子认识以前,我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活在邪恶的黑暗中。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深恶痛绝,并且千方百计找了很多方法企图来作个漂亮的挽救。为此我还偷偷去影碟店找来毛片,然而片子中女人的巨大乳房丝毫也引不起我的兴趣,当那些男人挺直了下身进入镜头后,我知道我的努力只能是徒劳无功。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在区新华书店看到了李银河著的《同性恋亚文化》。这本书的的发现对我意义重大,它把利剑一样把以前的阴霾一扫而光,亮出一片雪亮的天空来。我在书中第一次发现,原来和自己一样的人还有这么多。后来我开始接触一些同志故事片,最喜欢《霸王别姬》和《喜宴》,那些感人的故事告诉我,我们没有病,我们必须得到所有人应有的尊重。
   对爱情的渴望使得我在1997年的春天蠢蠢欲动,我象发了情的公牛四处奔跑,以为幸福就在前方某个地方等着我。只是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方向。
   于是我在一个周末的夜晚用战战兢兢的食指拨通了一个市电台的谈话热线。女主播用柔和的声音问我要聊些什么,我迂回再三然后坚定回答我要想找一些同性朋友因为我过的很不开心我想要快乐。
   我在电台里留下了传呼号码,很快就有很多人联系。凭着天生的敏感,我在10几个电话中模糊猜出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我们之间的谈话到现在还记得。
   喂!你好,请问哪位打传呼?
   你好,是小幺吗?我昨天听了曼华夜话。
   是我。
   你为什么想交同性朋友啊?
   不为什么,喜欢。
   这样啊。你朋友多吗?
   还可以。
   是男性朋友多一点呢还是女性朋友多一点?
   差不多吧,怎么?
   哦,没事,没事。这个周末有空吗?出来聊聊?
   哦,那好吧,到时候联系。
   挂断电话,我想我的生活从此就要改变了。周五晚上,我们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这个男人就是小林子,我在当时的日记中写道,明天就要去见他了,也许我的生命会从此精彩起来。
   小林子比我大1岁,单眼皮,薄薄的嘴唇,头发短短的竖起来,显得很精神。0论样子和我差不多,普通吧!说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我们在公园溜达了一圈,然后吃了饭。晚上他提出去他家玩,还暗示性的捏了一下我的手。一到家,他就拿出毛巾叫我洗澡。后来上了床,我的笨手笨脚一下就完全暴露出自己的新人身份。我记得那是一张单人床,看起来不是很干净。我的第一次就留在了这样的床上,这让我现在想起来伤心不已。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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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和小林子做完蓝笨笨和蓝妹妹的游戏后,已是凌晨1点多。我的新鲜体验显然还不想就此打住,小林子见我毫无睡意,就以老前辈的身份讲起了很多圈内的事情和术语,让我觉得新奇万分。
   电脑放着靡乱的音乐,钢琴声越来越急,压得人透不过气,小林子说是《暗涌》,北京去香港的女歌手王菲。我听不懂粤语,要了歌词来看。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我一下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梦,好象那花就隐在墙角,欲开未开。我恍恍惚惚伸出手去,到了半途又缩了回来,空气中飘着袅袅的烟。
   这个晚上除了学成了做gay之外,我还在小林子那里学会了抽烟。我们在三个小时的谈话中抽掉了两包Mild Seven,小林子说《东京爱情故事》你看过吗,不是味道好,只是喜欢这蓝与白的包装。
   莉香跑着跑着回头一笑:完子!我一向不喜欢看日本片,这一次例外。
   我象学龄儿童一样,对将要到来的生活显得无知和好奇。小林子充当了辅导老师,对我进行了重要的启蒙教育。他的教导让我整个夜晚都沉浸在紧张和兴奋中不能自拔,天亮的时候,我羞答答地提出再做一次蓝笨笨。吃过午饭,小林子说要带我去“候鸟”,那里才是真正的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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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在成功进入圈子后,显得有点激动,而且毫无理由地以为这里也应该和传统家庭一样,一对一,只有我和我的他。后来我的朋友黑色骑士对我当初的想法明显表现出了不屑。他说很多人之所以要当同志,就是不能忍受传统家庭的束缚。说得透一点,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如果哪天没感觉了,就应该分开并且彼此不再有任何瓜葛。我不知道他的说法对不对,但是后来见过的分分合合多了,也就颓然发现好象这是基本事实。每个人都在受伤,每个人又都在伤害别人,象林忆莲的一首英文歌,《Bothcut》。
   当时的“候鸟”风头正劲,差不多重庆喜欢出去玩的漂亮同志都在那里。去的时候正赶上他们举行的一个“游南湖”活动,老板随和地微笑,邀请我们参加。我慌忙摇头,小林子却显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一再怂恿,半推半就地报了名。
   那次的南湖之行,参加的人数比我想象中多,足足坐了一车。沿途听到那些“老前辈”说了好多圈里面的事情,觉得很新鲜。最后车到一个农家乐停下来,对面跑出来一大堆小姐,姹紫嫣红地对我们招手。这个时候有人嘀咕了一句,找什么小姐啊我们这里全部都是小姐。笑声一片。
   我在去参加南湖活动的时候,显然对圈子里的欢场游戏规则了解不深,以为小林子就是我要找的幸福。但打一坐上车,他的眼睛就不大老实,到了南湖他居然说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多朋友,要去认识一下。我当时就很生气,声明不准他这样。他勉强答应了。晚上打完麻将后,我们上床准备睡觉。在这个时候他说了一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这句话叫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我们分开后他还是老是给我来传呼,就因为这句话,我没再回过一次电话。
   当时他对我说,我到隔壁床去睡一会。他说这话时正用手抱了我,呼吸急促双眼炯炯有神。
   几分钟后他灰头灰脸的回来,一脸的尴尬,只是来拖我的棉被。我死活不依,并且打定主意:他不再是我的蓝笨笨或蓝妹妹,只是格格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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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在首次进圈就遭受到了如此大的挫折,幻想中的天长地久只维持了不到三天,这让我始料不及。沮丧之余,想抽身而退。但一回头,哪里还有路!
   剑尖看了我的故事后,喜欢作一些自以为是的评论。他说不管怎样,小林子开启了你生活新的一页。我说狗屁,没有他我自己来开不是更好?
   我找了几句话来总结,1997年遇上了一个男人,找到了自己的路,学会了怎么做爱,喜欢上了一种香烟的牌子和一个叫做王菲的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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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把苍白看成水晶

1.  
   喂,你好,欢迎播打1069热线。1请拨1号键,0请拨0号键,0.5请直接挂机,MB请按#进入照片传真程序,SM请核实你拨打的号码是否正确。如有急事请等候机主回家,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半天,所以建议稍后再拨。
   要说全世界最有特色的自动答录机,我看非口口家那个香蕉形电话莫属。上个星期我打过去的时候还是说去了百慕大拍写真,今天又搞得象个妓院的老鸨。
   口口的爸妈都是市公安局的中级干部,大学毕业本来可以照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他偏偏不领情,去了“天堂”当小服务生。口口有一个搞心理研究的BF,老实本份得简直就不象现代人,我们都叫他白垩纪王子。一个欢蹦乱跳,一个三棍子也打不出屁来,谁也不看好他们的感情,想不到如今在一起两年了还恩爱如昔。口口早在初中就因自己的同志身份而离家出走,最后他妈四处打听到他的下落,在保证了不再约束口KJ男朋友后才说服他回家。至于白垩纪王子,一度因为他的已婚身份被我们排斥在外,后来见口口非得和他过下去,也只好不了了之。
   我给口口打电话是因为我要过生日了。其实生日对于我,早就失去了吸引力,不过是找个借口和朋友们一起热闹热闹罢了。中午口口复机,我骂得他连连说是还满嘴的真诚,并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帮我订好2桌最爽的位置。
   正好是周五,只有上午两堂精读课。中午请几个同事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片片鱼,小寒和剑尖各送了一个大蛋糕,苗苗因为还沉浸在被骗的伤心中所以成了当天的真正主角。大家轮流安慰一番,再谈谈国庆长假的打算,也就到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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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本来我是想带剑尖一起去出席我的盛大生日庆祝活动的,身边有个这么靓的帅哥相陪,一定会艳煞众人了。谁知这小子死活不肯,他说他还不如接着看我的网站,害得我色梦落空。后来剑尖说,要是他当天去了,也就不会有那么些麻烦。如果而已,虚拟语气。
   我们约好7点在大都会5楼碰头,这是每次大型聚会的老地方了。大都会是整个西南地区最好的商场之一,地处城市最中心,就是厕所也显得环境优雅。通常你都会发现在蹲位的前后左右会有很多电话号码,130........(0,需要强壮的1),或者638.....(晚上10点后联系,价钱公道,包你满意)。扫黄打非那阵曾经干净了一会,不出一周又冒了出来。真是生命力旺盛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先是在底楼的屈臣氏转了转,看见K.Y还有货就买了一支备用,免得以后断货。在6楼电动室揪出了玩得正兴高采烈的口口,可怜白垩纪王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站着相陪,整个一陪读书童。坐下来刚喝了一口冰镇可乐,口口就不住声地抱怨男朋友的家人。我就真不明白为什么不让离!你说是不是,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呀?难道那个臭女人比我还好,烦。
   Calvin哥哥第二个到,他总是那么准时。我问他BF在美国的情况,他说不错还那样。其实何止不错,他BF在美国也算得上是中等收入人士了。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钱从来都不花在Calvin身上,却拿去买鸟呀鱼呀乌龟呀放生。不过这人心肠不坏,我说我们学校有学生家境贫寒,他当即就资助了4个同学的生活费。
   黑色骑士直到7点半才慢条斯理的来,得到大家一致的严重警告。他当天的衣服可真叫绝,深灰色的旧式长衫,崭新的黑步鞋。如果再加上一撮胡子,活脱脱一个同志版的鲁迅。他的这身装扮把口口的橙色靴子和七彩耳环都比了下去,还吸引了每个经过我们桌旁的人。骑士带了一个新面孔来,每次聚会差不多都有新成员加入,大家也习惯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样慢慢就成了亲戚。也对,壮大队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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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行10几人浩浩荡荡前去菜根香。大群同志在一起吃饭,那真是一件特别值得一看的事。如果你还没见过,强烈推荐周末去渔场附近,说不定会碰上一出。
   黑色骑士成了当天最大的亮点,理所当然成了主持人。他站起来夸张地清了清嗓门,说我们先为小幺祝福一下吧!
   干杯前必须要说的话是:生日好,好生日!每次都这样,真是的,一点新意也没。
   喂!为了小幺今晚的快乐,我可要来检查礼物啦!黑色骑士替我挨个收集礼物,刚崽你太不懂事了吧还送什么手套呀要送就象阿东这样送安全套哎呀阿飞的情趣内裤不错不错再加上K.Y就完美了谁有买谁有买?
   我笑着指了指挎包,鸡婆吵什么吵我当然随身携带。
   轮到他自己却是两手空空,口口节奏十足地拍着桌子叫礼物礼物礼物。
   你们慌什么慌呀?早这样慌都当外婆了!老娘早有准备,隆重推出我新收的弟弟,当当当当。
   原来这家伙给我带了一个大活人来当礼物,我呸了他一声,心想谁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用过的呀顺水人情。大家齐心协力扫荡桌上美食的时候,我抽空看了那小孩几眼。柔和的面部轮廓,看上去腰肢细软,眼神迷离,是“仙女派”的人物了。果然,听名字就知道了,东羽姐姐。
   邻座是3对恋人,相对于我们显得安静异常。其实整个大厅就我们这一桌声量最高,到了后来口口和黑色骑士大张旗鼓的划着同志拳,赢了喝酒输了就学叫床,闹得鸡犬不宁。旁边有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口口眼睛一翻:看什么看,没看过飘飘划拳吗帅哥哥再拿两瓶酒来老山城。
   Calvin哥哥拉拉他的袖子,喝多了啊你。
   黑色骑士哈哈大笑,他喝多了才不是这个样子呢谁不知道口口妹妹的浪功呀你说是吗王子。
   白垩纪连忙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脸红心跳。
   这下口口可真要爆了。哟你多儿气哟你要是儿气老娘就是直男人了说什么废话还敢再来一拳不?
   每次聚会这两个冤家都象上辈子有破身之仇一样,非要闹个人仰马翻不可。其实他们也不是真闹,口口说是为了增进关系团结同志。不过用这样的方式表示亲热,我可还真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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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饭后口口和骑士为去天堂还是如意又吵了一番,最后达成共识:为照顾我们这样的老前辈,还是去天堂。
   又要了10扎啤酒。我叫了一首《只爱陌生人》,尖着喉咙学王菲,居然有了掌声,这时候我想:我真快乐呀,做gay做到这个份上,夫复何求?我爱上一道疤痕,我爱上一盏灯,我只爱陌生人,我只爱陌生人,呜--呜---呜......
   节目快开始的时候Calvin告辞,说该回去念佛做功课了。我送他到门口,得到千篇一律的忠告:别喝多了,别做傻事。
   窜到舞台狠狠跳了几支快歌,下来的时候口口和白垩纪已经帮我点燃了蜡烛。他们叫嚷着要我许个愿,我不置可否。愿望能实现的就不是好的愿望了,过生日呗搞那么复杂干什么!最后还是拗不过口口,我笑着说那好我的愿望就是把我漂亮的同事剑尖变成同志并且据为己有。
   正准备分蛋糕的时候,身边突然冒了一个人出来:Sir,过生日呀这么热闹,有没有我的一份?
   当时就把我的酒吓醒了一大半。好小子,我在gay吧里面居然碰上了自己班上的学生小笼包!
   还是小笼包帮我解了围。他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自己并骄傲地对口口说他一进校就发现我有问题,果不其然还让他在这里逮住了我。
   小笼包很快就和我的朋友们混熟了,尤其和黑色骑士打得火热,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零点,《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又是新的一天了。城市正沉沉睡去,这群不安份的灵魂也各自散开。我站起身,满身都是香烟的味道,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小笼包自告奋勇扶住了我。
   出了天堂,头晕得有点厉害。我就着栏杆望了望天,远远的挂了一钩冷的月,秋寒原来早已经来了。我呆呆的站了几分钟,差一点就要想到过去。
   幸好这个时候黑色骑士提议我们去他家。有两个卧室,可以洗澡。他色色的指指东羽姐姐。
   那个晚上我们4人去了黑色骑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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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当时的月光

  
   酒精在去黑色骑士家的路上展示了它不可爱的一面,我在出租车上哇哇直吐,吐完后靠着小垄包就迷糊了过去。
   有短信来,陌生号码。哥,生日快乐!
   我叫小笼包问清楚是谁。
   小笼包说那人发了儿歌过来:老母鸡,梆梆硬,机关抢,打不动。
   我啪地关了机,摇下车窗狠狠的吐着满嘴的臭气。
   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月光童子。
  
   我在1997年夏天第一次遭受了打击,后来陆续见过几个人之后,才发现那已经算是非常一般的遭遇。
   原来这个新世界并不象我想象中那般美好。每次见面,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会提出上床,这让我惊讶无比。有次见到一个大我很多的朋友,他说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只要肉体,没有感情,在一起维持3个月的情人关系已经算很难得了。他还问我有没有兴趣周末去他那里“三人行”或者orgy,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连这都不知道啊就是三个或者更多的人在一起做爱。我差一点就喷了他一脸,难道男同志的生活都这么动荡和淫乱?
   我处在一个重要的人生关口,何去何从,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就象Hamlet说的那样:To be,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
   我就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月光童子。
  
   1997年,王菲以6000万高价签约百代后发行了第一张唱片。里面有首相当煽情的歌《扑火》,副歌部分是这样唱的:
   爱到飞蛾扑火 是种堕落
   谁喜欢天天把折磨当享受
   可是为情奉献 让我觉得
   自己是骄傲的 伟大的
   爱到飞蛾扑火 是很伤痛
   我只是相信人总会被感动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
   像我那么深的爱你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在泥巴的极力推荐之下喜欢上了这歌。泥巴是我泸州的一个朋友,网名叫“没有水的泥巴”,我嫌太麻烦就取最后两个字叫他。
   1998年10月,泥巴陷在一段无法自拔的感情里面,最后割腕自杀。我赶去看他,在医院见到一个男人正在乖乖地削苹果。这就是害泥巴自杀的那个男人,后来吃饭时他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说泥巴已经彻底感动了他并且保证今后一定不会花心要好好对自己的BF。仅仅三天之后,我就在候鸟见他状似亲昵的搂了一男人跳舞。
   我在泸州的那天晚上借泥巴的电脑上网,在爱情白皮书聊天室认识了月光童子。
   后来聊天、写信、电话,就这么相爱了。每个早上我们都会同时收到传呼,复台时传呼小姐总是用略带诧异的声音说:一位姓刘的先生留言说他爱你。
   那年寒假,我给家人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要去渤海湾了我的爱在那里。然后我揣着仅有的2000块钱去了河北沧州,也就是林冲被发配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县城海兴。
   月光童子在西站接待了我,他晚了10几分钟,说是闹钟调错了。我就象一个笨企鹅在西站的大红柱子附近到处打转,幸好他还是来了,我们握了握手。
   这是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样子,当时可还没有视频;我本想先邮寄一张照片过去,月光童子说什么也不要。他的意思是爱情怎么能建立在两张脸上呢?我靠着大红柱子跺着脚,远远就看到有人犹犹豫豫走过来。他的深兰色牛仔裤有点发旧,白色的羽绒服微微隆起,那双眼睛四处张望,最深处有我的名字。我跑了上去,想来个激烈一点的拥抱,月光童子却只伸出了右手。
   在一个小饭馆坐下后,我从脏不拉几的口袋里掏出一朵玫瑰来送给了他。那朵花是我上车前在花店买的,很便宜;不过我一直用身体温暖着它到了北京。我记得当时我们各自要了一碗面,准确地说我只吃了几根。因为我觉得除了天气外,北方的面条也很不合胃口。之后我们还去了八达处的一个寺庙,然后就坐3个多小时的车回他的家。
   车程过了一半,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风透过窗户间隙钻进来,刮得耳朵生疼。车轮小心翼翼地压过落面,不断有冰块破裂的声音。我侧头看着月光童子,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男人了,看着看着就开始傻傻的微笑。笑完之后,发觉下面不知廉耻地起来了,所以我不得不拿了旅行袋放在大腿上面。可是这样并不好受,那东西膨胀得越来越厉害,还隐隐生疼。所以后来我拿了月光童子的手来替代,马上舒服了很多。开始他慌乱的抵抗了一下,后来就任由我胡闹,只是把头靠在椅背上装睡觉。
   那天晚上我们在月光童子家开的澡堂里赤裸相向。已是深夜,早没了客人,他拿了毛巾帮我擦背。水的温度使人热血沸腾,那双手轻轻擦过,象一把火燃烧起了欲望。他弯身下去的时候,我再也按捺不住,把他推到了墙角。我们的经验不足在这刻暴露了出来,谁也没想起要带润滑剂。我在情急之下想到了用香皂作为代替品,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反对,只在进去的时候皱了一下眉,说慢点来这东西刺激性太大。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咚咚敲门,他家老头子前来催促:快点,煤钱很贵!
   我在月光童子的家过了42天。我以为我是过得很快乐的,也想当然推断我们都是幸福的。当然有人不这么以为,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事实。只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从来只相信只有笑容可以是假的,眼泪怎么可以伪装呢?
   话说我当初在河北过了自以为快乐和幸福的42天,要开学了就不得不走掉。我为此曾经哭得难以形容。因为我相信那个时候的我是动了真心的。不过哭过了还是得走,所以我在一个大清早抹着眼泪坐上了去北京的汽车。那个时候我想再看看他,可是没来得及车就出发了。
   我还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车上我想了很多后来都没实现的美好生活。这件事情说明:想象是可以任意美好的,但绝对不要信以为真,因为那只是想象而已。
   有关我在河北的生活,要补充几句。我在那里过得真的还算不错。他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这让我现在还心存感激。只是现在想想北方的饭菜的确是不怎么合胃口,因为回来后我就瘦了。
   关于我在河北回来后变瘦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后来我也随他归依了佛,并且许愿吃长素。但我想最贴切的解释应该是这样:我本来就是瘦人,再瘦一点有没什么要紧。
   从河北后来后,我开始努力办了一个站,写了我们的故事。那段时间我有点废寝忘食,也把生活费拨了一部分出来上网和打电话。网站最开始办的时候只是想作为礼物给他看看,后来听了朋友的建议就到处宣传。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很多朋友,有的现在还在联系,有的却不知去向了。他们或许都象我一样被什么东西感动着,可是后来结果证明这些让他们感动的东西都是他妈的假的,这未免叫人觉得有点扫兴。
   关于我们分手的经过是这样的:4月开始,我就有了很多不好的预感。我这样说你们千万别以为我是神棍什么的。我想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会有一些特别的预感的,尤其是不好的预感。当然这话不怎么中听。事实上是我有一次梦到他在和另外一个人牵了手玩,还有一次烧香的时候正许愿结果香断了;比较接近我和他分手的事件是有一次他送我的念珠突然从我手腕滚落,在大街上散了一地。我想证明我的预感是错的,于是给他打传呼和电话。他好象变得很忙,没什么时间回我的传呼。那段时间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4月29,他终于有了时间来上网。我们又一次去了爱情白皮书,在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他只用了一句话结束了我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
   有关那次聊天事件,我以前曾经写得很详细。现在却也差不多忘记了!你们也知道我现在不再年轻,而且是一个可恶的有太多故事的人。所以对于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我难免会忘却那么一点点。
  
   我在1998年回到遵义的家中过了五一,第二天在厕所里面摔了一跤,摔完之后就把月光童子忘记了。
   今天晚上本来可以过一个相当完美的生日,现在他一个短信让我的心情变得有点糟糕。下车的时候,脑袋开始疯一样疼起来。我摇摇晃晃扑上去搂了东羽姐姐的腰,恶狠狠地说:乖弟弟,今天晚上绝不放过你。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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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如风

  
  1.
   今年国庆照旧没有奖金可拿。办公室那些长头发的同事一个个给老公诉苦,水费涨了菜钱涨了就工资没涨这日子还怎么活呀。我笑着说你们得好好向我学习,在这里呀就得炼就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我给剑尖讲起在“天堂”和小笼包的偶遇,他说这下你完了,说不定会在考试的时候被他以此来要挟。上课的时候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小笼包的眼神,发现他还是那样天真无邪,丝毫没有要出卖我的意思,终于也放下了心。
   7天长假,想起来都觉得无聊。剑尖邀请我去他家玩。七天长假呢你上去可要好好表现表现多向我爸学习弄几道象样的菜哦才能不辜负我对你的深切期望啊。
   中午给遵义的姐姐和妈妈通了电话,妈妈说姐姐的工作越来越辛苦了,姐姐说妈妈的高血压还时常头疼。下午去邮局汇款,附言栏里告诉他们我国庆又发了1000的奖金不用担心我在重庆过的很好。我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剑尖已经收拾妥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就朝着南山出发了。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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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南山地处金子坝,山脚是充斥了帅哥美女的外语学院和政法学院,山上是一片树木的海,有市森林公园和著名的辣子鸡一条街。
   我们下车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中途要穿过一片枫树林, 红色的叶铺满一地,娇艳欲滴。可能因为有点冷,剑尖拉了我的手一起走。我们都没有说话,脚底下一片唏唏嗦嗦,偶尔踏上一支干枯的枝,声音就变成很清脆的咔嚓声。到了小镇,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弥漫了饭菜的香味。一两条脏不拉几的狗急匆匆跑过街道,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在玩着不知名的简单游戏。恍惚中我想起了童年自家门前的那条小溪,终日无忧无愁的流啊流,流去我永远不知道答案的远方。
   旧式的二居室,稍微有点挤却更显得温馨。剑尖妈妈特别热情,不住帮我拿菜的同时给我讲了一箩筐她宝贝儿子小时候的趣事。他爸话不多,只说喜欢抽我带给他的烟。晚饭后随便聊聊,感觉有点累,洗了澡上床休息。
   剑尖说他睡不着,起身放歌。轻柔的女声,优美中带着无处不在的感伤。问他,才知道是腾田惠美的《Down By The Sally Garden》。我说我喜欢Sade,给他推荐《No Ordinary Love》。他笑着说那你的no ordinary love是谁呀,那么多故事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骂他神经然后转身睡觉。
   凌晨3点的时候我们发现抱在了一起,吓了一大跳。关于这件事情我们的回忆也不太一样,我很肯定是剑尖先抱了我,因为当时的情形是我平躺而剑尖的右手和头分别放在我的腰和胸膛上。此外那张床柔软舒适无比,我没有理由不睡的很香。剑尖则始终坚持是我先耍了流氓要抱他,之所以没有反抗是想给我个面子。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我们当即达成的一个协议是要把刚发生的事当成一个误会,而且纯属意外非人力所能挽救。
  
以剑尖为中心,以爱为半径画圆;为了圆内的一切,我可以不顾一切,圆外的一切,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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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一个漂亮女孩子来找剑尖。猫猫,和他同岁外企职员外加兼职硬面model,难怪举手投足间那么洋气。
   猫猫一来就占用了我的同事剑尖,拉着他的手聊个没完没了,简直把我当成了沙发上睡得死死的的一根木头。好不容易她停下来喝水,剑尖见缝插针给我俩作介绍。她的语气亲切,但是目光又让我觉得有点诚惶诚恐。。
   他们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两小无猜但还是没有成为恋人。猫猫喜欢的当然不是钱,而是有钱的男人,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半个拜金女郎。我之后见到猫猫的时候不是很多,但每次见她都会同时见到她才交的新男朋友,每次都是很幸福甜蜜的样子。现在女孩子的想法还真难搞得懂,不过话说回来就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心思去认真研究,要不我现在就大可以根据猫猫的经历写一部不错的现代都市偶像剧了。
   晚上苗苗打电话,我给她说我在剑尖的家。这小妮子反复告诫我别色胆包天,顺便还兴高采烈地给我汇报她新找了一男友。小寒和妈妈去了北京旅游,总在我很忙或者很累的时候发一堆消息过来。我觉得自己对那个城市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于是就没怎么回。
   我们在山上过了整整七天。对我而言,一周之内还没去认识新的男人可还真算不寻常了。第5个晚上我实在按捺不住,央求剑尖许我用他的电脑下点好看的小电影。威逼加上利诱,这家伙就是不肯,说会污染他的电脑,真拿他没办法。然后我绘声绘色给他说起了我的生日礼物东羽姐姐,这家伙笑着诅咒我这样迟早会得爱滋。
   最后一天在家呆得无趣,剑尖就领我去爬山。难得的秋日艳阳,暖暖的风灌得脖子好舒服。后来我们来到一个斜坡,剑尖介绍那是他最喜欢独自一人来玩的地方。快深秋了,还开满了一地不知季节的碎花。剑尖说象妈妈小时候织给他的紫色围巾,我说哪里是什么围巾这不就是小时候妈妈给我换的那块尿布吗。
   疯了一会,感觉有点累,就躺了下来。我正神游太空爽乎哉的时候,剑尖突然问我看过《青蛇》没有。我问他那是什么东东,他说是张曼玉和王祖贤的一部老片,然后喋喋不休给我讲故事。讲到最后他闭了眼睛无限神往地说,啊我就是一青蛇精。我说是呀你这青蛇精道行不够所以每周都还要上山来修炼才可以回学校亲近我。他一脸坏笑盯着我看了一会,老大你给讲讲你的童年吧我想听听。剑尖说这话的时候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用了什么妖法,因为我一下子就记了好象我的确是有一个童年的,而在此之前我对我的过去知之甚少。
   于是我就根据当天的回忆给剑尖讲了讲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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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有时候想想人真的是很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上呆了好几年才会有记忆的呢?结果弄得我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最初历史一无所知,只从家人口中得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口词来填补那段空白。
    我就这样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等了也不知道好长时间,才可以用小脑袋来思考。结果思考的结果让我整个童年都颤颤惊惊--人原来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的,人都有死去的一天。很奇怪,我的童年最深的感受就是这样。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我每个夜晚都不得不拿被子遮了从头到脚的全身,于是才可以安心的睡去。第二天醒来时,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我不是兴高采烈,而是又陷入新一天的绝望之中。
    我出生时,上面已经有了3个姐姐。我可以想象父辈们看着我赤身裸体的样子时的那种激动,所以后来对于他们给我的一切优待和宠爱,我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我过上了穷人家里的富人生活。小时候家里真的很穷,父亲在外面修铁路,好象也没怎么拿过钱回家,妈妈一个人要养活4个小孩。而我依自己的小小年纪当然不可能理解当时情形的艰辛。记得那个时候家里连每顿的小米稀饭都不能保证,总是在一大锅红苕中点缀那么一点点米粒。可是我是有特权的:每次都会拿一个碗放在锅上面,水开的时候一颗颗大米就跳进碗中--那就是我的大白米饭---我就这样吃了好几年。
    结果我被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象头小肥猪,和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是毫不搭边。有次我在收拾一个破旧不堪的箱子时找到了一张2岁时候的照片,当时我石破天惊地大叫了一声:“这是谁啊?”他们说是我,叫人实在难以置信。和现在的我一去千里啊!于是心里也很高兴:毕竟也有过胖的时候。听妈妈说我在3岁之前一直很胖的,后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只差一点就没了。捡了条命回来后就瘦了下去,一直瘦到现在,任何偏方都不能把我弄胖了,包括每个月2斤巧克力再加无数次懒觉。据苗苗说对于我这种情况只有一种东西有用那就是肥猪饲料,而我又很怀疑她言语之间的真诚。这场大病过后医院就成了我童年生活中一个积其重要的部分。以至于到了今天,我看见穿白白大褂的都还要暗暗心惊:常常猜测他们会不会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突然从身后拿出针筒来对着我就毫不留情地那么刺上一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医院和医生是那样深恶痛绝,用小孩子能够想象到的最恶毒的话来一遍遍咒骂。直到后来我的一个好朋友当了医生,才把我的这种心理障碍去除掉。
    我不知道我的童年过得是快乐还是不快乐,也没有机会去考证。只记得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伙伴,很让我惊讶的是居然在小时候我没有一个要好的男性朋友。我想后来长大后我之所以想找男人而不是女人一起睡觉,这也许是对小时候经历的一种补偿吧!我和女孩子们一起玩女孩子的游戏,据说这样安全一点。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们觉得这样好我就这样做了。我记得有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就着那双断肢残体的布鞋跌跌撞撞摸了一个小时才到学校,结果我亲爱的老师在床上用慵懒的声音说:今天放假你回去吧。妈妈说小孩子听话才会有人喜欢,但是长大后我发现了严重的副作用。你们知道直到今天我也不会游泳,不会骑单车,不会象其他男孩子那样可以随时理直气壮的对别人挥舞拳头。
   童年生活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次和堂妹一起种花,费了很大的劲找来花种,然后浇水,培土。有一天它真的开花了,是淡淡的兰色的喇叭花。我们都激动了好半天。可是这样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为了第一朵花的归属问题,我和我的女伴开始了激烈的争吵---后来我想如果换成个小男孩也许我还会大讲风度忍痛割爱。那场争吵的最终结果是她在第二天就一声不响地拔掉了所有的花,包括刚露个头的花骨朵。我对她的处心积虑感到诧异无比,因为前一天在我们的争吵过程中她一直对自己的计划不露痕迹。于是从此我对女孩子有了一个很固执的认识,她们的可怕往往在于我们认为她们很可爱。我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多年后当我再次对她说起时,她很讶然地说:“真的吗?不会吧!”说那是我记错了。
    小时候买不起玩具,所以就养成了我不爱玩具的习惯。那个时候3个姐姐已经陆续上学,我就把她们留下来的书翻翻,作为儿时的唯一乐趣。再后来我开始喜欢上了看书,能找到的书都看。一次很偶然的和一个表姐逛街,我发现了一种新的乐趣:看3分钱一本的连环画。从那个时候我就有了存钱的想法。我常羡慕那些城里的孩子可以很悠闲地坐在书架旁边滋滋有味地看喜欢看的书,也很崇拜那个不多话的书摊老人,他总是能认识一些我们觉得太难的字。尽管后来我才发觉当时他给我说的字其实很多都是错字,他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一直那么光辉灿烂着,几乎就要超过我对那个漂亮班主任的崇拜。我渐渐迷了进去,有的时候甚至做梦都会梦见书中的人和话。有一次我和表姐一起上街,她把我丢在书摊前就自己去了别处和男朋友幽会,爱情的甜蜜让情窦初开的表姐忘了我的存在。等到我从书中的世界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饥肠碌碌,而且只剩下我一个人---对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认识回家的路。我开始没有节制的号啕大哭,书摊老人好不容易弄明白我的处境,他很慈悲地没有收我的钱,还帮我买了一张大饼借以充饥。那天在我回家的路上所有的路人都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小男孩手里紧紧抓着一张大饼,因为恐惧他把充满敌意的眼光投向所有身旁的人。我想这其实是一件值得感觉到屈辱的事情,因为当后来我回了家向他们诉说一路上的种种不安和恐惧时,他们不是安慰我而是爆发出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大笑声。所以后来我开始胆小,不敢轻易在陌生人前面说话,也不敢一个人走长长的路,直到上了高中。
    我童年生活中另外一个很不光彩的事实是我从没有一次打架的历史。上了小学后听同学津津有味地谈论他们怎么怎么和别的小孩子英勇作战,我又一次目瞪口呆。我甚至很羡慕他们身体上的那些已经痊愈的伤口,我想自己的童年过得真他妈的可怜,没有一点点值得炫耀的光辉历史。我对那种战斗激情羡慕无比,可还是不敢亲自去尝试,对疼痛的恐惧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一遇上需要打架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我总是选择很懦弱的逃避或者干脆任由他们处置,我想自己真是一个很不可爱的小孩,于是我慢慢疏远他们,继续一个人的游戏。有一天我在操场旁看着几个女孩子跳橡皮筋,不知道是我自己还是她们中的某一个主动发出了邀请,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和她们一起了---我发觉原来也有那么多的快乐,我想得到这样的快乐,于是就走进了她们的世界。
    童年生活中唯一一件我觉得很有寓意的事情发生在我上小学的前一年。当时好象是个深秋的中午,我一个人在路边无精打采的高兴着,身边是一片刚收割完的水田。我在田埂上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洼水中有尾特别漂亮的鱼。我的心开始突突的跳,并且毫无理由的认为我应该有能力把它抓上来。我用自己过于简单的头脑分析了当时的情形,卷起我的小小裤腿就义无返顾地下了田。结果我的自以为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一进入水田,我想象中的力气就跑的无影无踪。那尾鱼大摇大摆从我眼皮下游走,剩我一个人陷在冰冷的淤泥里,前进或后退一步已经变得根本不可能。我开始惊慌失措的大哭起来,希望借此搬来救兵。然而当时正是中午,大人们都在家睡觉或者玩扑克。这样的恐慌显然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我后来听他们说三叔一听到我的哭声就跑来轻而易举的救了我。但是我自己感觉好象过了不下3个小时,我曾经以为我会就这样站在水田里面,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稻草人,任由各种飞鸟来肆虐。而我的妈妈姐姐从我旁边经过,呼天抢地地叫我的名字;她们神色凄怆,认定我已经完全消失,却不知道我就在一手之隔的旁边……这件事情养成我一种很不好的习惯:不管是做什么事情,我总会先想象到失败,以及那样之后我的处境。我不得不承认:从骨子里我是悲观的,不管是可以笑得多么灿烂迷人,我都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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