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献给没落武士最后的吻

shuixie07

接连看了两部主题类似同导演的作品其实有些阴差阳错的味道，打开电影以前我是不知情的。

　　但不管怎么样，回到电影上来。同志情结、武士精神、救赎与自我救赎，和《御法度》不同，这部超前了16年的影片有着更加博大的主题，但它并未直面其中的同性情感，而是将它作为隐忍在武士教条下被扭曲了的人性之一存在。《御法度》恰好就是这部影片的补充，聚焦在武士间的同性关系上，主题更单一，表现手法更隐晦含蓄，电影也更加成熟，当然，这和电影的出品年代脱离不了关系。

　　这部影片描绘的是一场东西方文化精神的大碰撞，是以劳伦斯、杰克为代表者的西方近代文明对日本军国主义、没落的武士精神的一次冲击。劳伦斯就站在冲突的中心，一面背对着接受近代文明教育长大的生长环境，一面则在跟原中士等日本军官的接触过程中逐渐意识到他面对着的其实是和自己一样的，藏匿在军国主义、武士教条束缚下的普通人性，也正因为如此，他可悲的连憎恨也恨不起来。
　　

　　武士，又见武士。他们或许曾经辉煌一时，但在更先进的现代文明中成为了岌岌可危，奄奄一息的不合时宜的存在。

　　“没有见过切腹就等于没见过日本人。”

　　“日本军人永远不会投降被俘，他们选择了牺牲……”

　　很难给武士下个定义，但我以为，武士不该是被理想化的大男人主义、英雄主义或者情义的杀人机器，他们需要为情义手持刀戟进行战斗而不是只将仁义作为挥刀的借口。

　　大和族自诩为沿袭武士精神的民族，动辄切腹谢罪，否则切腹问罪。末了武士们淌一把感动的泪水，躬身以示出对敌人的尊敬。但是最深刻的礼仪其实源自于人性最深处的无礼——人本应是以求生为最终目的的动物，他们却把死亡当成一种荣耀，很难想象民族意识扭曲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使原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上面的对话。

　　失败，做错，剖腹谢罪。一个人如果不能宽恕自己又何谈宽恕他人，而缺乏了宽恕精神的所谓武士道最终也不过是柔化了的杀人法则罢，武士自然也就沦为了权势集团的杀人利器——他们温驯、易于控制，稍有差池，便可因其道义令其自戕，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而所谓的牺牲，我以为刚烈源自于内心的抉择，是信念与求生本能的抗争，最终在生与死之间做出的艰难选择使人性在刹那间升华——如果并非源于内心的刚烈不屈，而只是在不断教导下形成的思维定势，必要时如同程序一般自动运行，那将只是可悲的愚昧行径。经典科幻电视剧《神秘博士》中存在一个奇怪的种族Daleks，它们为了占领宇宙，用坚不可摧的外壳包裹自己，用颇具杀伤力的光束作为自己的眼睛，将自己打造成无情无欲的杀人利器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而同样，这样的武士只不过是“仁义”旗帜下的杀人机器，武士道操控着的权势工具，更可悲的是，他们以此为荣。

　　劳伦斯评价日本人说他们像是妄图以凡人之躯成为神明的疯子，我赞同这一点，就像我所憎恶的修真小说里，主角们往往一个个在肚子里结出一个个金蛋，金蛋里又孵出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娃儿来，拜托！这又不是什么男男生子的耽美小说！！——！！（好吧，我是故意滴~~嘿嘿~~）。人（或者说民族）妄图成神的故事，精神固然可嘉，但藏匿在美好表面下的其实是整个民族扭曲的意识形态，他们需要被救赎。

　　
　　救赎与自我救赎——耶稣怀着慈悲解救众人的目的降世，最终却被钉在十字架上。

　　难以评断两个小时的电影中详尽描述一段过去失落了的兄弟情谊是否得当，但至少鲜亮的画面让观众一下子从惨淡的现实穿进了斑斓的梦境，从地狱直升天堂产生的扭曲感是值得商榷的。

　　救赎源自于人性深处最无私的爱，杰克怀着对兄弟的愧疚参加了战争，企图在战争的刺激中麻痹灵魂深处的不安。而一旦远离战火，刺激消止，不安则再度萦绕心头，让他不得安生。最终他还是找到了自我救赎的方法，即救赎他人。

　　众目睽睽中他安然的走向了残暴却爱慕他的与野井上尉，不顾一切的用尽全力亲吻了他，企图将心中的爱传递——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不再退缩，让自己在无尽的自责中得到了解脱。

　　但可悲的却是那群野蛮的武士，他们将这份爱（不管是什么样的爱）当做一种羞辱，最终连“体面”的死法也不肯施舍给他，将他活活埋在盐碱地里，任他在最残酷的等待中痛苦的死去。耶稣怀着慈悲济世的心态降生，然而却被钉在十字架上，尽管如此，尽管总是顺从，总是缺乏抵抗，他却从不沉默。

　　杰克死去了，最终的一吻却在冷酷的心中埋下了温柔的种子，历经岁月，终究将开花落果。

　　而这一吻，造就的是东西方文化之间，爱与冷酷，怜悯与斗争之间最激烈的抗争。

　　嗯，话说回来，脱了帽子没有围脖凌乱着短发两只瞳孔颜色不一样的少校真英俊啊真英俊！！！嘿嘿~~
　　

　　值得庆幸的是，最终面临处决的原还是面带笑容的对劳伦斯道出了圣诞快乐，那时他身缠佛珠，褪去了满身的杀气，显得慈悲可爱。我不能说全部日本人，但是相当一部分的日本人从激进的军国主义中走出，从过去中走出，以温柔的目光接受和看待整个世界。所以我最讨厌政治家，国家将人们分割为一个个的利益群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彼此之间互相战斗，乐此不疲。

　　影片的内容令人印象深刻，导演虽然避开了战争中更残酷更黑暗的部分，但是这种直面民族缺陷的勇气值得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