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用一把叉子自杀的男人——《他们》

本帖最后由 公孙木 于 2014-7-15 09:29 编辑

转自公子

【一】

  我读小学的时候健一就疯了。他是一个好看的疯子。而且,对苦于无菜下饭的村民来说,他疯起来更好看。健一的疯病就像祥林嫂的阿毛,替人们省去些许开胃的辣椒。唯一不同的是:祥林嫂是把伤疤揭开凭人观摩,且菩萨心肠,并不收取门票;而健一则不,他发疯的时候人们像是久旱逢甘霖,雀鸟似的堵在漩涡附近,伸长了舌头等待大户人家的施粥。倒也却是,健一疯起来的时候就是村子的风水,就是村子道德的低洼处,就是村子这漩涡的中心。

  “健一啊,你男人今天就来接你了”,他们起哄,笑得甜脆,像咬断什么人的骨头。

  健一被人围着傻笑,支支吾吾地答应。他用锅底灰给自己描了眉,贴着一片黑夜似的。如此面粉就是雪花膏了吧,闪耀在他脸上,像夜里脱得精光的月亮。

  “喏,他是骑大马还是抬花轿来接你?”人群又笑,喀嚓的声音手起刀落。

  “抬——花——轿——”,健一拉长了声音,满脸的笑像是从别人脸上借来的。他似乎很享受这几个字在他口中逗留的发音。

  夜色中,人群就是一团笑。分不清眉眼也没有发育出表情的笑。笑声一浪接着一浪似高扬的泥土,健一围在中心,被笑声活埋。直到健一爹从村西揣着一柄手电杀将过来,人群才迅速脱下笑声,转瞬换上刘妈似的关切。

  “健一快跑,你爹来捉你来了”,他们又抛出一锨土。

  健一只是笑,嘴里喃喃道,“大春,花轿”。他手里攥着件破衣服,像噙在嘴里的话,都是他不肯脱落的外壳。

  健一爹扒开人群,薅草似的一把拽起健一,像握住人群的要害,劈脸就是两巴掌。“你个畜生,让你出来给我丢人现眼!”他就像一块愤怒的燧石,两巴掌就擦出明亮的火星来。健一爹头发花白得早,但夜色的焗染下他仿佛忘记了年龄的斑驳。他握紧心里的男权,对着健一混淆着黑白的脸又是两下。他在试图照亮些什么呢?浸凉的人群也被这对父子烤热了,纷纷出来劝解。

  “别打了别打了,快带他回家吧”,他们体恤地说,末了不忘抹嘴,打一个个响亮的饱嗝。怀抱孩子的妇人开始去蹭健一爹哆嗦的胳膊,有人去叫健一娘。大家忙活起来,友情客串,公益出演。像是觉得被丢掉的面子又挣足了,月色中健一爹的头发悄无声息回到无公害的花白。但他仍是骂,畜生,仿佛伊掌管着天下的牲口。

  他们都听不到,或者都不想听到——健一哭了。我躲在人后看他混淆着黑白的脸,我听到他的哭声摁倒人群的喧嚣,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哭得那么大声,人们怎么听不到呢?回复到祥和的人群开始给健一爹递烟,他抽烟锅,咕噜噜像吐尽心中的火。他哭那么大声,他边哭边喊,人们怎么听不到呢?人群实现了和谐,抱着孩子的妇人开始讨论庄稼了。小孩子们也开始玩起游戏。Like the fucking saint,月亮及时出来打扫。村庄瞬间实现了清洁。健一还在哭,他哭得跟月亮一样分明。夜被浸湿了,但人群永远干燥。

  健一娘悄无声息地出现。漫过人群,她拉起健一的手。她年纪不大,可老得厉害。像是一把提前透明、佝偻的月光,她攥住健一的手。她把健一拖出人群这具棺材。我惊恐地望着她,她安静地就像是透明的。健一还在哭喊,叫着耳朵之外记忆之外的不知谁的名字。健一娘也抽烟锅,但她今夜没带。她攥紧健一,月亮挺直腰板,有两束月光直立了起来。我听到两种哭声,实不相瞒。
【二】

  健一是个好看的疯子,虽然人们更愿意承认他疯得好看。他差不多三十岁,身体高挑,清秀这个词你还来不及说他就已经用面庞捧出来了。他嘴角下有颗黑痣,像是沿袭古代某时的风俗,故意用黛点上去似的。疯病后的他很娘,走路能把屁股送到人家屋檐上去。他浑身上下波浪似的动,能淹死半村的年轻后生。健一平时很少出门,但只要一出门,就有“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景致。当然,人们不是看好看的他,而是看他的好看。

  用现在的话说,健一喜欢玩儿cos play。受制于可用材料,他的胭脂粉底主要以锅底灰和面粉为主。Cos play 后的健一是长脚的笑话,他从村里走到集上,整个河南就是欢乐的。他还不收演出费,虽然他爹会在事后狠狠地补给他。我见过的场景,他爹出手可不是一般的大方。健一娘佝偻着身子坐在门侧的石凳上,抠鞋底淤积的老泥。健一爹把烟锅别在腰间,两把手不计较数目地给,像满脸通红的验钞机。直到他把所有的力气都补给了健一,不等健一掐挠撕咬地找零,健一娘就套上黑布鞋,把健一拉回屋里,锁门,下地。其间动作干净利索,没几年功夫可真下不来。夫妻俩像是打完了一套咏春,各自吮起各自的烟锅,纵一袋烟的火,刚才的事情就全被烧得干干净净。烟把什么都变成冰冷的灰烬,他是维系这个家庭的主要命脉。

  我们上学经过健一家门口,看他在河边洗衣服。他也会洗衣服?健一家门口种着很多槐树,槐树在春天开香得要涤清一切的花。健一从河边摇上来,溅到那一排绿得晶莹的槐树上。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明媚极了。“你看,他对你笑呢”,老莽哧哧地吐给我说,“他看上你了”。“滚你妈的雪花逼,他看上你爹了”,我恶狠狠地瞪他。这真是一种侮辱,健一就是村庄的杨梅疮,谁也治不好,谁也不敢碰。眼看健一就要晃到岸上来了,我背后像泛了洪。“快他妈走,那疯子要撵上来了”,我率先跑在了前面,以防被淹死。和脚步一起哄起来,我们向着学校撒丫子逃亡。然而健一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端着盆又波澜壮阔地晃进门里了。我又看了那排紧密的槐树,那地方失了焦似的空荡,仿佛压根没人从那里经过似的。


  是初夏,鸟声啁啾。因为有人家要起房子,平常去学校的那条路就被沙石给截断了。所以得改道。我嫌热,就没跟老莽他们过了桥去,而是取道一条砖巷。砖巷是青色的,布满安静的青苔,那是一种有故事的绿色。晃在人眼中,像是卡在嗓子里的言语,喧闹却不准声张。我折了段飞蓬杆子,一路敲敲打打,假装去勘破闭口不言的青苔。

  砖巷两侧种了很多枣树,村子里很多人都外出打工,巷子里空荡得似一句回声。而我觉得半空的枣树压下来像有了重量,这种绿色摁在头顶使人担忧。像是有着某种尚未完结的生命。不由我加快了脚步,我觉得待久了这绿色非把我勒死不可。到了巷口的时候,隔墙突然传来细细的哭声。像是一路跟踪至此的绿色。我诧异且惊恐起来了,夏日的太阳鸣噪得厉害。阳光和蝉声混在一起,我恍惚在这条绿色的砖巷,一瞬间摸到头顶怪异的永恒。哭声是从西墙渗出来的,像过墙去的枣树的叶。我顾不得脚下不知居心的绿,扔掉飞蓬杆子,踅摸着爬上墙脚的砖垛。蝉声流弹似的横飞,而我觉得墙后就是一个战场了。

  像是一处埋伏,一伸过头我就被击中了。直到现在我身上的弹孔还不时渗出青色的血来。我看到健一躺在墙侧,他穿着一件十分不合体的衣服,旧的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他没有cos play,反倒很素洁地靠起,像是一堆瘦弱的雪。他抱着一件差不多同样破旧的衣服,哭,像抱着阵亡的爱人。他的哭声细细的,抽丝剥茧一般,让人觉得他哭完得再瘦一圈儿。那是我第二次看见他哭,这次完全区别于之前的叫喊。让人觉得之前他哭的是嘴里的言语,而这次才是眼中的泪水。他真的很好看,身上像流着酿白的水。眉睫隐青,长出两枚枣树叶子。他靠在砖墙上,像是一滩无力的影子。我觉得有两种东西你是无法区分正常与不正常的,一个是歌声,一个是眼泪。把头绕出来,我的心头又多了一块不会说话的青苔了。满巷子的绿全倒我一人身上,我被淹没在一种巨大的莫名的沉重里。

  他不该这样哭的。这种太有尊严的哭法让我不得不重新商榷村庄的尊严了。

  我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样事,包括我曾在黄昏时见到他躺在河边看落日的情景。我走在河对岸,隐隐草色中他像一枚渐渐黯淡下去的余辉。我真担心一个回头他就熄灭,连影子都找不到一块。

【三】

  女孩子们在小学时就表现出横溢的八卦天赋。招娣蹲在操场上玩拾砪(一种游戏),她身边女孩子们依卦象顺次展开。她们嘀嘀咕咕,仿佛在推演天机。我把书包放在地上,招娣你还不回家?她扭头逮到了我,就说你不是书读得多么,你知道啥是同性恋么?说完她还眉飞色舞一番,仿佛真得推演出什么机密的卦象。我没回答她,我当然知道。她看着我的沉默笑出声来,但紧接着她就说,凑到我的耳侧,咱庄的那个疯子,健一,他没疯掉之前,就是。

  “你怎么知道?”,我用声音推开了她。言语里竟有一丝我察觉不到的警觉。

  她后来的回答我基本上已经忘了,我只知道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操场上除了我们村的孩子,远路的学生都已经弥散了。有夕阳躺在操场的砖墙上,我的影子嗡嗡地发出叫声。像被猛击的音叉。招娣还在愤愤不平地讲些什么,我一抬头,看见夕阳潮水一样漫了下来。天哪,你根本没见过那种红色,我竟不知砖巷里的绿色已然熟到这般地步了!同样怪异的永恒,我的影子接下来要瘦了么?


  村里的芍药到秋天就要出地了。他们在春天会开出同槐花一样涤清的花朵。粉红的芍药把颜色用到悲伤,我猜想我有密集恐惧症。我无法忍受有太多话而说不出来的颜色,比如那绿,还有那红。放学后我帮大娘把药根切片,她背驼得厉害,像是一个圈。但两只眼睛清明地汪着北天的星星,她说话不含糊,那其中有一股新鲜的药味儿。

  “大娘”,我叫她,剪去多余的根须。“健一是因为啥疯的?”

  她抬头,用两颗星星打着我。仿佛我,或者我的问题是一片黑夜。

  “你小孩知道啥,给你说你也不懂。”她递给我剪了细须的药根。

  “小卖部的俺爷说他是装疯”,我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狡黠了。芍药应该不治这种狡黠,大娘的话才治。

  “你叫他装装试试”,她没好气地说。沉默了一晌,她把面前的药根推到我面前,又说,“这孩子就是太想不开了。”药根有一种粉状的、通透的香味在我脸上抓挠着,我知道有些症状要出现了。

  健一中学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学。跟他一样,大春也不上了。大春跟健一是多年的同学,俩人同班又是同桌,梁山伯祝英台似的拌着。大春在邻村,跟健一家隔着条青砖巷子。俩人的事儿一开始像地下的根块,就跟我眼前的芍药似的。但是在一个秋天,他们被出土了。大春跟健一在小树林里幽会,穿过青砖巷那两排枣树,是一片白杨树林。秋天是打野兔子的季节,村里人都是夜深出去,五更天才提溜着肥嘟嘟的兔子回来。天时地利没凑稳,那夜俩人就被当野兔子给逮了。

  同捉奸在床相比,野合更具谈资意义,更能省去半年的辣椒和蒜瓣。更何况还是俩男人,村庄胃口大开,像吃到了豹胎龙肉这般前所未有之珍馐。健一被拧回家,他爹从我记事儿起就是一杆粗暴的老烟枪。大春被毒打一顿后,第二天人就消失了——他逃到城里打工去了。而健一作为唯一的证据,仿佛珍贵的遗迹,观摩者从邻村和邻村的邻村赶来,朝圣一般来看看传说中的同性恋。

  “健一,你给我说说你把屁股撅那么高是要做哪般?”辈份高的开始审问,用黑黄的烟屎牙组织发音。“你要是个闺女就好了,大春长得可也真不赖。”女人们扑哧笑着,纳着鞋底。一针一针钻下去,把言语一片片缝补在听者身上。“你看看我中不,我底下管保比大春大只,管保你满意。”后生们选择把那活儿挂在嘴上,有年老的女人就去撕说话人的嘴。但他们最终都笑成同一个模样。村庄如此欢乐,多亏了他们乐天的天性。

  “那健一咋不出去?”我把切片的药根摊在编织袋上,他们很快就由乳白转为微黄。

  “谁道,他就是在家等大春吧。”大娘说着就笑了,“这俩男人也能捋一坨去,真是个鲜儿物。”

  大春隔了两年才回来。照例是一番嘲笑,然而只要你把脸皮当包皮使,这嘲笑当作问候都有可能。但健一不是这样,他没有大春把包皮翻过来当脸皮使的特异功能。大春回来时变成了有钱人,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的——叫水仙。真是一朵好花,对村里人来说,洋水仙可比土芍药稀罕多了。健一连见到大春的机会都没有,他家门根本不让他进。等了两年的健一在大春面前像是隐形的,他说话没人听见,他抓住大春的衣服又被甩掉,他就像一口痰,没人愿意吐出去之后再捧回来。

  但是健一不放过。他在那条青砖巷里等着大春经过,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拦下了他的摩托车,健一开始无休止地说话,像是提及很多年前秋天的落叶。但现在大春怀里却是初春的水仙。健一开始哭,他的眼泪撒下来就长成青苔。大春挣扎不脱,任凭健一抱着他的双腿。水仙被激怒了,她冲上去要大春打走这个疯子,不然就跟他分手。大春就动手了。这之间的逻辑关系很简单,或许连考虑都显得多余。健一还不放,村人聚集了起来。点灯的点灯,抽烟的抽烟,他们互相推搡着说管不了人家的私事。此时人们开始敬重道德。健一还不放。大春的家人闻讯赶来,话都不必说,他们就动用拳脚试图把健一这块污渍从大春身上撕下来。健一就像长在了大春身上,他所有的气力都注定要在那夜用完。水仙也加入了,高跟鞋钝了之后,她弯身捡了块擦了青苔的砖头。她威胁时,健一抬起泣血的脸对她吐了口水。他的脸那么白,血凝在他脸上像摔碎了夕阳。她砸上去时,健一盯着大春,他的眼里普天下的水荡漾开来。健一倒下了,单纯依靠重力,他就轻轻地倒下了。他还抱着大春的衣服。人群骚动起来,恢复道德的村民开始去喊健一爹。

  “那之后呢”,我不作声了。

  “人醒了就疯了。”大娘开始给成垛的药根盖上塑料布,秋天露水重,药不能被露了。

  大春被罚了款,款子出奇地少。请派出所那些人吃顿饭,这案子就是酒桌了。大春告诉派出所那些人一个新名词——同性恋,他还说健一就是得的这种病。这病得治,他们一同附和着,并对大春表示同情。大春之后就回城了,他们一家人都搬到城里去了。这地儿从此只剩下健一一个,他又成了一种遗迹。这遗迹又增添了新的传奇。我想给村长提个建议,给健一修一座展览室。然后售票,这样就不止钻道德的缝隙,还能挣道德的钱财了。健一开始只是偶尔才疯病,其余时候他只是显得恍惚而已。但健一爹把他锁了起来,他的男权在众人的嘲笑中体无完肤。他绝不能让这块疤瘌再跑出去。他把健一锁了三年,年轻该有几个三年啊?后来健一弄断绳子逃了出来,他光着身子跑在邻村的白杨林里。像一阵通过疯癫到达自由的,再也无法捆绑的秋风。这下,他把剩余的清醒全都丢弃了。村庄狗似的闻了下健一的清醒,与疯癫相比,他们还是不喜欢这种食物。

  “你知道啥是同性恋么?”招娣还在我眼前晃着。“健一就是,同性恋是种病,得治……”夕阳又在我眼前塌了下去,我头晕了起来,有人在砸他的脑壳么?有人在砸我的脑壳么?
【四】

  我在外面上学多少年了?反正够一批人死的了。那期间我从未见到过健一,他还在骑着上海牌自行车婀娜地风一样嗲么?他还用锅底灰和面粉cos play 么?他还经常被他爹绑着打么?他还会对着年轻后生们低眉笑出门前的河水么?

  去年夏天,我从云南回家。去南地种玉米的时候我看到了健一娘,她头发白的森然。像月光的骨头。我奶奶跟她聊天,健一爹歇在田头,抽烟,靠着耩子。仿佛一块再也无法怒吼的影子。

  第二天仍旧去播种。我们家地挨着健一家的,远远就看到田里一枚瘦挑的影子在流动。他包着块白头巾,衣服还是多年前的。他像是从来都没老,仍旧眉目隐青、皓齿红唇。而你看他爹他娘,他们像从来没年轻过。他在耩玉米么?没,他或许觉得玉米更适合种在天上。他在往天上撒土,是要埋下些什么吗?健一爹仍旧靠在耩子上,我奶奶还在跟健一娘闲扯。跟多年前一样,仍旧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漂在田里,像一汪无法融入泥土的水。有些人看不出,有些人不去看。我想,他们都是真正拥有眼睛的人。

  然而记忆还是把我邮回了那一天,彼时我还没有去市里读书。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那是健一的最后一幕。遗像一般,在秋天的小院里打漂。他在挨打,他爹栓他在院里的槐树上。槐树窸窸唆唆像在小声地争辩。他爹打他的原因很充分,以至于劝解的人都觉得不必。健一爹骂,你能一点儿都不能改么!他又骂,鞭子和言语同时落在健一身上,我给你争大多脸你给我现多大人!健一娘缩在屋檐下,命运已经掀不起她身上的任何涟漪。槐树和健一一起抖粟了起来,他去集上,他趁人不注意摸了人年轻后生的裆。他在街上被毒打一顿后,回家他爹还得给他零花钱。他不要都不中。

  那条青砖巷子还在,但现在人更少了。枣树都被砍了,头顶骇人的绿色被稀释了不少。枣树一消失,青苔的话就说尽了。阳光透进来,啥都绿不成了。我从街上回老家,经过这条巷子时月亮正好把我的影子透在砖墙上。像那年摔碎在头顶的夕阳。我是黑色的青苔,但我从不停留。我没什么话要说,这不是我的巷子。巷子?没有巷子。我只是经过一截巷子而已。故事,没有故事?我也只是经过一段故事而已。

沙发献给K先生、焦糖君和C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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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让人感到悲哀。
写的非常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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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不错啊,留个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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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ZMecLKg 发表于 2014-11-9 12:24



   的确不错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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