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原创]乌栖曲(跟新到第6章)

第一章

这个男人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踩着成千上万的尸骨,接受众生的膜拜。 嘴边扬起的弧度,分明是在嘲笑着这些俯首帖耳的姿势。
这从容的举止,高贵的姿态,仿佛他身来如此。高呼万岁的声音,不决于耳。这个年轻的帝王,他的名字叫闻让。
一个骗子,伪装下的暴徒。
他摆开步子,从容的走向皇座,稳稳的坐了上去。
多年前,那上面的人是我的父亲。如今,他一手打造的江山已经飞灰湮灭。泉下有知,他会不会为这样的结局感到伤心?也许,他的心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伤透了。
他伸出手,平稳的盖上玉玺,指示身边的宦官宣读封赏的事宜。
那一年,我也是站在这里,送三哥出征。在初春的寒风里到处飘扬着定远大将军火红的军旗。
那个时候我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还会傻呼呼的问“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小东西,你当三哥去玩啊,少说也要大半年的,你别扭,等三哥捉个回骱人回来,给你和小九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只要三哥快些回来。”
从那天起,我天天数着手指头等,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最后等到的却是冰冷的骨灰盒。
而今,同样是鼓诤吹奏,百乐齐鸣。我跪在这里,却是对一个乱臣贼子的封赏,大呼万岁,感恩代德。
物是人非。
“宁王,你是前朝的血脉,年纪又小,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朕会好好的照顾你。”
他把“好,好”这两个词故意拖长。我蓦的抬起头,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有似无的暧昧,分明是在对众人展览他的所有物。这只是他恶劣趣味的一种。
这个男人恶劣如斯。
“臣,谢陛下恩典。”
我,贺捷宁,前朝的王子,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一个任人鱼肉的亡国奴。一个为了向世人展示新皇宽仁、德厚的活道具。
“陛下,仁德宽厚之心天地可鉴,高帝泉下有知,必当感激陛下护子之情。”
“圣上英明。”
我低着头,听着这些所谓的大臣的奉承和嘲讽,却没有什么痛心疾首的感觉。
我的心,早就麻木。
“各地的番王都安排下了吗?”
“回陛下,臣等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安置妥了各位番王。只是,只缺了卢王。”
“哦?”
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礼部的执事继续道“卢王今早已差人送来了贺礼,并有一封请战贴。”
新帝抬抬手道:“念。”
“是,陛下。”
“陛下情谊,皇恩浩荡,然臣弟功薄,生性鲁钝,陛下厚恩实乃愧不敢当,唯愿为陛下镇守北疆,以报天恩……”
“我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良谦让了。”
新帝似嗔非嗔,朝下鸦雀无声。
这人猜不透、摸不着,谁会去碰他的钉子。
“宁王,你看如何?”
笑话,我一个前朝的皇子如何议论当朝天子的胞弟、手握重兵的番王。
故意的撩发。
“回陛下,臣,不敢随议天家之事,请陛下乾刚独断。”
“各位爱卿,有何提议?”
“请陛下乾刚独断。”
“中丞,你看如何。”
“回禀陛下,卢王主动请缨,为陛下开疆拓土,实为陛下之幸,国家之幸。虽不符礼法,然卢王年轻,且其心,可表日月,臣请陛下恩准。”
“韩卿,你有何看法?”
“臣以为,北方回骱,实乃天朝之隐患,朝廷早晚向其兴兵,卢王此举虽莽撞却实为陛下分忧。”
“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新上任的官员朕都要一个个的见。新朝初建,百废待兴,各位爱卿各司其职,回自己的衙门当差去罢。卢王既然有这份心,朕,就准了他,北边要是大捷了,朕,要好好的赏他。”说罢,他一指我道:“宁王,这个时节永寿宫湿气重,这段时间你搬去承乾宫罢了,朕已安排了。”
什么!
承乾宫,如今他就住在承乾宫!
我惊道:“陛下,臣……”
“退朝。”
故意的,他是故意要在满朝的大臣面前。
这后宫深深,已是只有我这个男人,如今又要同住。
非亲非故,摆明了是要落人口实。
而我,只能逆来顺受。
“在发什么呆?”众臣退去,新帝笑眯眯的走过来,亲昵的拉住我说“这么大的眼圈,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说着就往我脸上摸去。
我慌忙躲过,忙道:“陛下,臣非陛下宗室,住在后宫实在不妥,臣斗胆请陛下为臣另择住处。”
“你是怎么了,还怕人流言蜚语吗?既然如此,你可不要,不要枉担了这个虚名才好啊。”
他好男色?并不希奇。事实上,贵族们或多或少都眷养着一些娈童,只是他们比富斗财的筹码,走鸡斗狗的赌注。
而一个前朝的的王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无足轻重。
只能低头无语,而我早就习惯如此。
“你底子寒,如今又入了秋,这里湿气重,不好站太久”他指了指身边的宦官道“去把朕那件飒紫的大衣拿来。”
“陛下,臣实不敢当,明天,新上任的官员还等着面圣,请陛下早些歇息。”
“无非是走个过场,这些大员都是各个门阀、派系的人,我也不指望他们。倒是卢王那儿,回骱苦寒之地,别人避之不及,他倒好,放着好日子不过,拦这个苦差事。朝堂上的大臣们竟然一口同声,放在平时,一点的事都要商榷个半天,争个你死我活。不知道是收了卢王什么好处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闪而过。
“ 看来,卢王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我倒想看看,他比起当年的定远大将军来如何了。”
定远大将军?三哥,太遥远的过去了。
在所有哥哥中,我最喜欢他,喜欢他脸上刚长出来的又不大刺人的胡渣,刺在脸上痒痒的象是晒干的麻草;喜欢他宽宽的肩膀和厚厚的胸膛,靠上去舒服的直想让人想睡觉;喜欢他教我和小九骑马时,用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的举起我。
只要不生病,每个月,我都能和三哥在一起好几天,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和新奇的东西。
在这深宫寂寞的岁月里,那些光景,实在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那一年,我傻呼呼的盼着三哥快些打完仗回来,父皇就能封了三哥做太子,直想着三哥将来做了皇帝,天下的人、天下的事都是他管着,我归他管、小九归他管、二哥、四哥、还有母妃、还有宫里的太医、讲课的师傅都归他管。到时候去求了三哥,就再也不喝苦苦的汤药,还有小九也不用怕背不出书被师傅罚了,整天都能和三哥在一起,……
我时常跑去缠着三哥,却不大常见到父王。因为我不并是父皇喜欢的那种儿子。
有一次,父皇考我们功课,背的是梅济师傅写太祖横扫中原的事迹。父皇皱着眉头听我背书,说“小六,太祖出皇城,是御驾亲征,不是绣花比针线。”
后来,我在父皇面前就不大敢说话了。
三哥捷远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父皇常说“吾家三郎,俊才天下”。谁都不曾怀疑捷远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和地位。
他的光彩华秀,聪俊自信,尽情的展现着帝国未来继承人的姿仪。即使他并不嫡长子,却没有人置疑,如同父皇固执的把他所有的爱倾注在三哥身上一样。
五千里路遥,三十区快骑。
每天都有军报从前线发来。事无大小,父皇都要问得仔仔细细,直比御架亲征还要劳师动众。宫里头的人全都凭着前方战事的情况做事。
只是谁都不曾怀疑,定远大将军,得胜回朝是早晚的事。
所以,这样的结局,让人措手不及。
三哥死在了北方,回来时已是第二年的初冬。
那一年的冬天分外肃杀。父皇下旨,全国上下为三哥吊丧。皇城内一片死寂。
从那年后,我再也没见到父王笑过。从前那个意气风发,从容自信的父王消失了。他最爱的儿子死了,伴随着他对这个帝国未来的憧憬以及他对将来的无限遐想而逝。
那之后,仿佛的所有事物,都无法承载他伟大的设想和热切的期盼,他忘了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就这样固执的沉浸在往事的追思当中,他总是在每个皇子身上寻找捷远的影子,我害怕他在我脸上急切寻找的双眼,在一刹那的迷茫之后,转开的目光。
总是无时无刻的提醒天下人,捷远永远是任何人无法取代。
“怎么,哭鼻子了啊?”他亲昵的刮着我的脸道。
“没……”我慌忙转过头去,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惊讶于自己的失态。
“解卿,你鼻子都红了,像只……小兔子。”
解卿是我的表字,只是从小父王、母妃还有几个兄长都只叫我小六,这个表字却无人提起。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陪我一起用膳吧。”
我闷声不答,他谄笑道:“再不听话,便打你屁股。”
暧昧的称呼,狎昵的态度,这个人,总是这样。

[ Last edited by 悠悠 on 2005-11-29 at 18: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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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礼部的官员为了闻让的婚礼更是忙得天昏地暗。
司马尧章的主张正式得到了闻让的支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春闱过后,一大批年轻的仕子进入朝廷,凡是支持改革的便官运亨通;而那些跟随宗正王起义,反对变革的门阀贵族们,或贬或斥。朝廷里已是泾渭分明,局势一触即发。
惟有我这“钦赐宁王府邸”却是门可罗雀。
想来,闻让当年还在做质子时,在这同他父亲宗正王一同谋划“清君侧”起义时,何等豪情壮志。
而今,我与他身份互异,却没有他那样的雄心壮志。我,真正的百无一用……
今日,正是闻让大婚的吉日。皇宫内的烟花映着半边天空,亮如白昼。百姓也是倾城而出,毕竟,新皇的大婚典礼,不是人人都能碰得到的。恐怕也只有我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殿下,韩大人他硬是闯……。”
韩大人?他怎么会来这,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观礼吗?
还没等宦官说完,一阵脚步便急急的过来。
我抬头一看,不免吃了一惊,只见韩大人,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双眼有些浮肿,仔细一看,那暗红色的长袍上还有块水迹。
他身后跟着几个校尉。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太子楼”上的御武校尉韩绎。
韩大人朝我一摆手,并不向我行礼,口中却道:“宁王有礼了。”
一边的韩绎早以出手击倒了我身边的宦官。
我惊道:“韩大人,你这是何故?”
“老夫此来,是暂借宁王的项上人头一用。”
“纬儿,把这料理干净了。”韩大人指着一名校尉道:“一个活口也不能留。宁王府,便一把火烧了罢。”
我大怒,道:“韩大人,你这么做,不怕陛下降罪吗?”
韩大人冷笑道:“哼,若不是闻让,老夫何需冒如此大险。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只能怪闻让太不留余地。”
回头又对韩绎道:“你先去神营,同张大人会合。”
“是。”
那叫韩纬的校尉轻蔑却又狎昵地看了韩绎一眼,便指着我道:“如何处置这小子?”
“先留着他,不必急。”顿了顿,竟然向空处摆摆手道: “燕先生,老夫恭候多时了。”
说罢,一人已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还来不及看清用的是什么身法,人却已经直直的站立在大厅中。
韩大人笑道:“燕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好俊的工夫。”
那燕先生持剑而立,却是一言不发。
一旁的韩纬以是满脸怒容,正要开口,却被韩大人制止。
这时,那燕先生才开口道:“韩大人的事,主持已经吩咐燕一,燕一自然会去办。”
这声音即不高亢也不低沉,即不快也不慢,仿佛是一潭的死水。
韩大人笑道:“法门寺名满天下,燕先生又是寺中第一高手,老夫自然信得过。”
那燕一仍旧没有表示,再也不肯说话,只是转过身,朝我走来。
我这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这人的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不斜也不歪,嘴唇不薄也不厚,配上一脸的面无表情,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心中害怕,想大声呼救,却看见满屋的死人,想来也是徒劳。又想大声的斥责,却看见燕一死灰色的眼睛,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一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朝我头上一点,我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寒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却使我陡然一震。我使劲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快石头边,身旁一片死尸,胃里一阵翻腾,却发不出声音。我赶紧闭起眼睛,奋力的转转头,却是徒劳无功,连手指也是僵硬如石。
“我以派人通知闻让。”是韩大人。
“宁王在我手里,今日是他大婚之日,他若真是个痴情种,自然会只身前来。为了一个男宠,丢下姚家千斤不理,只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便是失尽人心,无道昏君一个。到时候,我再以宁王性命要挟,迫其退位。再拥立卢王为帝,若是事成,我自然就是护国公。这是上上之策。”
说罢却是一摇头,苦笑道:“这等蠢事,岂是闻让所为,这护国公的爵位,只是做梦罢了。”
韩纬笑道:“父亲不必担心。父亲常说‘得兵权者得天下’这皇城内外的禁军都在我们的手里,那闻让插翅也难飞。”
“不错, 今日皇帝大婚,皇城守卫必是极严,掐断皇城与外的通道最是要紧。宫内外的禁军以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只等韩绎定了神机营,那便是万无一失。”
“再退一万步说,若闻让真能冲破千军万马,侥幸逃脱,这里便是他出京去通洲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再此守株待兔罢。”
说罢,却又顿了顿,朝着身后的人,大声道:“做大事者,就不能瞻前顾后。想老夫当年,跟随宗正王起事,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闻让欺人太甚,我等已是退无可退。胜了,从此大富大贵,输了,便人头落地。今晚,身家性命就再此一博。”
“唯大人事从。”众人齐声高呼。
“父亲放心,神机营的校尉已被韩绎拿住。” 韩纬指着天空上的狼烟,喜道:“大事可成!”
只见韩大人缓缓地点点头道:“天不负我。”
这时,远方似有一大队的马队正往这里赶来
韩纬喜道:“来得这么快啊!”
众人也纷纷喜道:“大人万喜了!”
这一队人似乎竟有几千之多,各各人高马大,身穿黑甲,正是神机营的将士。一行人皆持火把,照着领头的校尉正是韩绎!
韩大人也是面露喜色。
这时,却听一人高声道:“韩大人,朕今日大婚,爱卿怎么不去观礼啊?”
是闻让!
韩大人顿时全身僵硬。
只见闻让骑着马从军队的甲阵里出来,身旁一挺拔青年,姿容潇洒,正是司马尧章。身后一灰发老者,却是姚大人。
他们不是要大婚了吗,怎么新郎与丈人却都在这儿。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只听闻让笑咪咪地道:“韩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却在朕大婚之日行谋反之事,该当何罪啊?”
正说着,那神机营的将士早就把韩大人的护卫们围堵成了一堆。那发号军另的校尉竟然也是韩绎。
韩绎朗声道:“韩纲,你身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叛上作乱,该当何罪?”
“韩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吃里爬外的野种!” 韩纬一跃而出,对着韩绎破口大骂,举刀便向他砍去。
韩大人一惊,伸手去拦,却早已来不及。只听“喀”,一名禁军手起刀落,韩纬的人头,顿时落地,滚落在我脚边。
我赶忙毕上眼,胸口血气翻腾,险些晕了过去。
韩大人看着爱子身首异处,以是呆若木鸡。
韩绎看了韩纬的尸体一眼,冷冷道:“韩纲,你束手就擒,兴许陛下还能给你个全尸。”
韩大人这才缓过神来,满脸悲戚,道:“一子错,满盘皆输!”
闻让道:“韩大人英雄一世,可惜了。”
韩大人仍是望着韩纬的尸体,喃喃道:“可惜了,可惜了……”突然仰天大笑,哑声道:“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五鼎烹。”
“闻让,果然好手段,老夫阅人无数,却独独看错了一次,哎,计不如人!但老夫也算是权贵一世,自问以是贵极人臣,如今栽在你手里,只能自叹命运不济,却也不枉在世为人。”
“如今老夫,死期将近,此间种种,还请陛下如实相告。”
闻让嘴角一动,缓缓道:“韩大人,你大事明白,小事糊涂,却不知,千里堤防,溃于蚁穴的道理?韩大人为人谨慎,却不约束爱子胡作非为吗?”
说着,便朝韩绎看了一眼。韩绎却是硬生生的一动不动。
韩大人看着韩绎,微微低声道:“韩绎,是老夫亏待了你们母子了,只盼你能念在往日的几分情面上,饶过你几个姐妹,他们虽然不是……”还没说完却已看到韩绎脸上泛起一阵鄙夷。韩大人见此,唉叹一声道:“罢、罢、罢、如今自己以是任人鱼肉,还顾得了她们的性命?”
又继续道:“我虏走宁王,恐怕也是陛下故意部下的陷阱吧。”
“狡兔三窟,我若不是以宁王做诱饵,韩大人怎么会这样的不顾一切的拼死一博,不留余地的同我兵戎相见呢?朕可实在没有精力再同爱卿耗下去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闻让是让我故意看到那封奏折,那幅美人图也是故意放在那的吗?他放我出宫,也是早有预谋?我被人掳走,也是故意所为?
韩大人苦笑了一阵,对着姚大人说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姚谦,你以为嫁了女儿,便能保住性命身家?恐怕,下场要比我惨一千倍,一万倍。我劝你还是早日辞官回乡罢了。”
姚大人脸色着实难看,正要反驳,却听到一名禁军大声道:“报……禀陛下,韩纲的家眷以全数拘捕。”
韩大人一惊,似难以相信“不可能,主持他……”
“陛下,家眷里没有发现宁王。”
“什么……”
“陛下,宁王府失火,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另一名禁军道:“陛下,臣等已经清点过尸首,共16具尸首。”
闻让沉吟道:“韩大人,把宁王交出来,朕便饶了你的性命。”
“哈哈,闻让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吗?你岂是这等心慈手软之人。”
“老夫自知难逃一死,却觉得一人去那阴曹地府太过冷清,那小子如今便在奈何桥旁,老夫带你去如何?哈哈!你要我家破人亡,我自然也要礼……礼……尚……往……。”
声音越来越轻,那‘来’字却再也没能说完,便倒在地上,脑袋一歪,一股鲜血从口中留出,竟是咬舌自尽。
闻让怒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陛下,他已断气了。”
“……”
闻让,我在这!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陛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
闻让,我在这!我在这!
“陛下”
“一—个—不—留。”
说罢,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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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梦见华阳宫里摇曳的紫藤花,梦见小小的自己,在偌大的宫门里哭泣。
“母妃呢,父皇呢,三哥呢,都到哪里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我好怕,却又不敢哭。只能缩着身子,抑不住的发抖,好难受。
“母妃,母妃?”我小声的叫着,却听道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慌忙的跑了出去。跑着,跑着就到了承乾宫,进去一看,里面跪了一地的人。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我正要松一口气,却猛然听到一声叫喊:“陛下,薨了!”
“陛下,陛下……”
“呜……”
父皇,怎么了?  
“把这些个嫔妃的嘴都堵上喽”一个尖锐的声音道:“ 拖出去,喂狗!喂狗!”
我一战,抬头看去,郝然是一个无头的宦官在那里手舞足蹈的乱指着。
那,那是妖怪吗?太可怕了,我要去找三哥,三哥,你在哪儿?
我一口气奔到了华阳宫,只见一个青年穿着大将军的铠甲,背身而立。
“三哥。”我高兴地扑了过去。
不料他却一把将我推开,冷冷地看着我。
“三哥,我是小六啊,我是小六啊,你抱抱我,抱抱我。”
“我不是你三哥,也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弟弟。”
我怕极了,忍不住哭道“三哥,小六很乖的,小六最听话了。”
“你要是还有点廉耻,就把他的头割下来。”说着,就把一把剑扔了过来。
我怔怔的看着三哥,止不住的流泪。
“都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害得我们成了亡国奴,害得我们被天下人唾骂、耻笑。你还要装傻吗,这个人就是宗正王的儿子,以前的藤王,如今的新帝,这个人就是闻让。”
闻让!我的心,一阵莫名的疼痛。
忽然,一个声音调侃道::“要杀我,也得有本事。”
是闻让。
“解卿,你怎么又哭了,再不听话,可要打你屁股。”
我回头一看,只见闲庭漫步似地走了进来,冲着我一笑道:“过来。”
三哥怒道:“小六,拿起你的剑,杀了他!”
我颤抖地拿起剑,只觉得有几千几万斤重。
“刺下去啊,你舍得吗?”
别逼我,你别逼我。
“刺啊,刺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解卿,解卿,醒醒。”那个声音道:“是我,别怕。”一边说一边拍着我的背,温柔而坚定。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急切,眼前却闪过那些或阴冷、或调笑、或霸道的表情,每一个都看不真切。
闻让,那些都是你吗?
“我做了个梦。”
“梦到以前的事了吗?别怕,我说过了,那些都过去了。”
我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的发抖,只觉得身体里有样东西,拼命的要往外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一边摸着我的额头,一边急道:“宣太医。”
“别,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冷。”
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就是贪恋这点温度吗?我才会懦弱的活在别人鄙夷的眼光里吗?我是不是应该用力的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大义凛然地斥责他,然后义不容辞的举刀自尽。如果那样才是对的,那么我现在,算什么?
“你要是怕冷,这到容易,眼前就有个大暖炉”说着就钻进了背子里头道:“来,来,来,好用得很,任你予取予求。”
我气竭,道:“快下去,我现在不冷了,你回房睡去吧。”
他夸张的眨眨眼睛道:“怎么又不冷啊,可害得我白操心了一场。这大冬天的我可不想回去睡,咱们将就着睡一晚好了。”说罢,竟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个人,现在哪里还有一点万人之上的样子。
和闻让推推攘攘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再睁开眼睛,却不见闻让。这时候,他该是在崇政殿早朝吧。
看着那被褥上凹进去的一快,不禁的脸红。我翻过身,不再去想,忽然觉得右脚裸处一阵微凉,揭开被子一看,原来是一把小小的金锁,却不知道是何时候挂上去的。
“宁王醒了,快宣太医。”一旁的宦官道:“殿下,您可醒了,陛下吩咐,只等您一醒便宣太医,这都快侯了一上午了。”
病,我有什么病啊?
说着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太医,向我行了礼,便伸出手为我请脉。
一会儿,又来看我面色,谁知,他眉头一皱,又立刻低了下去,然后一告罪,又继续搭脉。
我一楞,立时想起,昨晚哭了一阵,这双眼睛还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呢。
正在尴尬之际,只听闻让道:“宁王的病如何啊?”
太医连忙转身行礼道:“回陛下,宁王这是忧虑过度,只要放宽心些,并无大碍。”
“你下去,开方抓药吧。”
宦官们领着太医退了下去,闻让便坐到我身边,道:“最近你身体不好,往后的早朝,就不要去。”
原本就只是在那摆个样子罢了。
“这几日,天冷得紧,没事就别出去了,小心着凉。”
我一楞,这语气太过陌生。只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些落没之色。忽然有什么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却又从我的手间溜走。想着这几日,他越发的忙了,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宫里的人,自从李总管那件事之后,更是噤若寒蝉。连护宫的禁军也是一批批的换。
我隐约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发什么呆?”一边搂住我的腰,一边坏笑道:“是在想我吗?”
这才有点像我认识的闻让。
“胡说八道。”我一边说,一边甩开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搂的更紧。
“怎么把它给拿下来了。”原来是那把金琐。边说着便重新系在了我的脚上。
“从今往后都不许摘下来,知道吗!”
看着他的脸,我竟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禀陛下,姚大人、司马大人求见。”
“宣他们去外殿。朕,这就过去。”
我楞楞的看着这把小金锁,锁上的人是我,而钥匙却不在我手里。

好一会儿,一名小宦官过来,道:“殿下,陛下让您自己先用餐了。”
我点点头,穿戴好了衣裳,走出寝宫,瞥见闻让的奏折掉了一地,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走近一看,却是一张美人图,只见图中一位妙龄少女正坐在贵妃椅上,侧头看书。眉梢若黛,眼波若水,嘴角微微扬起,端庄中不失娇俏,柔媚中却带温婉。好一个美人。
图侧写着一行楷书:姚中丞之女,姚静,小字安安。
我心中一惊,拿起旁边的奏折,是司马尧章所写。
“……陛下当为万民之表率,则定皇后入主东宫,早日完婚以定万民之心,以安先祖宗之心……”
闻让要大婚了!他要大婚了,他要大婚了,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
自古以来,皇帝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情。年轻皇帝大婚,更是举国上下的大事。
闻让他,早该取妻了。后宫中有了主人,我也该去别处了,我早就该去别处了。
不舍得吗,不舍得什么,难道舍不得别人鄙夷的眼光吗?舍不得他狎昵,猥玩的把戏吗?
“不要看。”
他的手蒙在我的眼睛上,却蒙不住我的泪。
“放手。”
“不放。”
“放我走。”
“永远都不放。”
永远?请你不要再说这个词了!
我的家人、我的国家都没有了,现在我贪恋的那点温度也要冷却。不,那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不该贪心。
“闻让,为什么要留着我?现在的我对你还有用吗?你有了司马尧章,有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你如今和姚中丞结亲,便有了一半的兵权。我对你还有什么用?”
闻让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你真以为我把你留在身边,就是为了安抚前朝百姓,收买人心吗?”
“高帝横征暴敛,满朝的奸佞。那些宦官把持朝政,欺上瞒下,太子、皇后也能随意废除,你在宫里,难道还不清楚吗?你父皇却不闻不问,一门心思的求神问挂,天下人的都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我留着你的命的有什么用?”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可我问不出来。只能全身发抖的张着嘴。
“解卿……”
他的唇覆上我的唇,温暖而湿润。
“大婚,只是权宜之计。”
那我怎么办。
“等局势定了,我便立刻废了她。”
那姚静怎么办?她还是个女子。不,我要的不是这个。
“放我出去。”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怜惜、有无奈、有痛苦,有挣扎,相互交织着替换。
“……好。”
他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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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ho~俺就搁这儿赖着了……LZ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俺等着你喂下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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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臣,护架来迟,臣万死。”韩大人带着禁军包围了“太子楼”,自己亲自带着几名校尉上了二楼。
   “此事与爱卿无关。”闻让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这时,楼下的人显然是知道当今的天子就在二楼微服,顿是乱了起来。
    只听一名校尉大声说道:“喧闹什么,陛下在此,成合体统。”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立时纷纷跪倒,口呼万岁。
    闻让笑道:“朕有意体察民间风俗,今日便带了宁王出宫微服,此刻也有些晚了,正要回去,爱卿就到了,这就走吧,不可扰民。”
    说着就站了起,来拉我的手。我一惊,连忙躲过,却看到韩大人轻蔑的眼光。
    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一定是个没有廉耻的男宠,说不定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哎,随他去吧。
    闻让一转身,瞧见身旁一名武将,问道:爱卿是何官衔啊?”
   “回陛下,臣,御武校尉韩绎。”
    又是姓韩的。
    下了楼,底下的人已是跪了一片,禁军排成两行开路,门外早有御辇准备。
   “陛下请上车。”
    闻让拉着我上了车,在车里却一言不发,御辇平稳,加上刚才喝了酒,不禁有些犯困,又想起那小二早已石化的表情,不禁的好笑……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到了皇宫。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宁王醒了,快伺候宁王梳洗。” 李总管尖着嗓子,谄笑道:“宁王别动,小心头疼。”
    我揉揉眼睛,发现李总管的脸都快贴上来了,吓了一跳。
    宫里的人待我大都冷淡,毕竟谁会废心思去巴结一个前朝的王子。今天,却是殷勤得很。
   “凡是宿醉的,第二天醒来必是头疼,老奴特地为宁王预下了参茶,等喝下了再起也不迟。”
    说着就端来了参茶,忙吹吹了,才恭敬的递上来。
   “宁王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子贵胄,今却是家破人亡,可怎么受得了这些苦,奴才们看得都心疼死了。
    我心下更奇。
   “这宫里的奴才们哪个不巴望着您好啊,老奴伺候殿下,那是老奴的福分哪,别说是老奴,就是这满朝的大臣,这天下的百姓,花花的江山也是您……。”
    越说越不象话了,于是冷冷打断,道:“李总管,本朝有旨,宦官不得干政,违者凌迟。”
    李总管一听,立刻赔笑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我暗暗心惊,难道这么快就要重蹈复辙了吗?
    三哥去世后,父皇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多疑,满朝的大臣杀的杀,贬的贬的。最后竟然宠信宦官,把军队都交到了宦官的手里。这些人,有了权势,更是欺上瞒下,目空一切,随意打杀功劳臣,无法无天。我是吃过他们的苦头的。他们连王子也是不放在眼里。
   “皇上口御,宣宁王太学院晋见。”正想着,忽然有人进来传旨。
   “宁王,是皇上的急召。”
    我点点头,匆匆梳洗了一下,随着内侍去了。
    太学院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从小就和几个兄弟在那读书,师傅更是一代大儒—司马伯纪。
    司马先生是经学大师,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抚弄着一把胡子,不仅不慢的给我们上课。
    大哥写的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被其赞为“圣手”;二哥最喜杂学,精通地理、天文、数学,这点连司马先生也是倍加推崇;四哥是才子;三哥更是人中龙凤,小九最贪玩儿,上课总是背不出书来,一被师傅罚,就哭得震天响,他一哭,司马先生就没了办法……
    如今的太学院,早已物是人非。
    进了太学院发现大臣们站了一片,俨然是在这里早朝了。
    我赶忙向闻让行礼,闻让笑道:“宁王,你看,这是谁啊。”
    我侧过头一看,才发现有一青年挺身站在朝堂上,不卑不亢,英姿勃勃。
   “司马哥哥!”司马师傅的独子—司马尧章。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大殿之上,太过孟浪。
    只听司马尧章淡淡道:“草民司马尧章见过宁王殿下。”
    许多年前,也是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受罚,一起玩闹的司马哥哥,如今,也连你也看不起我了吗?
    我只能低头,走了开去。
   “各位爱卿,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司马尧章。”闻让今天很是高兴:“朕可是很不容易才请到的呦。”
   “草民不敢,草民之前是有孝在身,孝期未脱,不敢入仕。”
   “你是孝子,这很好。你父亲也是一代大儒,可惜不能新眼见到那盛世繁华的天下了,朕已经下旨,追赠你父亲官爵,入祠先贤祠,这也算是备极哀荣了。”
   “谢陛下恩典。”
   “你的《本朝无事札子》深得朕意,如今你三年之丧以满,当为朝廷效力,为天下百姓谋事,爱卿万不可推辞。”
   “皇上厚恩,臣必当鞠躬尽瘁。”
   “如是正好,司马尧章听封,赐卿同进士及第,朝请郎,金鱼袋,知制诰翰林学士,另赐你太学院祭酒,出入禁中侍读,又赏白银三千两,绢二十匹,良田五十亩,玄武门附近宅院一座……”
    还没说完,礼部已经有官员站出来,道:“陛,陛,陛下,司马尧章没有功名,如今这些封赏于礼不合呀。”
    闻让笑道:“新朝新气象,朕要的是天下的俊才都为我所用,爱卿不必心疼这些官职,退下吧。”
    闻让说完,司马尧章便单膝跪地,从容谢恩,朗声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如今,臣蒙陛下厚恩,第一件大事,就是叩请陛下废除闻鼓院。”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连闻让也似乎颇感意外。
    吏部大臣怒道:“闻鼓院乃天下百姓鸣冤、不平,通告天子之所,如今却要废除,司马尧章你是何用心?”众大臣纷纷附和。
    只有韩大人面无表情。他身旁早有御使出列,道:“禀陛下,臣要弹劾司马尧章。”
    闻让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爱卿,何出此言啊?”
    司马尧章傲然道:“臣正是为天下百姓计,为千秋社稷计。古往今来,天子最闲莫不过三王五帝,而此下数千年,无人能及,同是华夏九州,水土未变,神灵未变,为何古今之异如此之大?”
   “圣人辈出,小人难以当道。” 韩大人开口说道。
   “不错,三王五帝之时,民无贵贱之分,普通的百姓可以直接和天子说话,若有小人为恶,百姓便可以在华表上上书,直接告诉天子,天子耳目张明,如何不圣?天下人都可以直言朝政得失,小人便是欺得一时,也欺不了一世,欺得一人,也瞒不了天下人的耳目?故此三王五帝之时,朝中便是有小人也不能立足,天下如何不安。”
   “而如今,民意与天子隔绝。民告官,便是坐实,民亦须受罚,故天下百姓即便知道何人是奸佞者,也不敢告之天子。那登闻鼓院的,哪个不是走投无路?这等设置,反而使得奸诈之人借以欺君的工具,如此而知,闻鼓院实在是隔绝天子与民意的障碍。臣恳请陛下,废闻鼓院,以快百姓之心,设立新法,以解百姓之需。”
    殿上鸦雀无声,闻让大声击掌叫好,随即询问有何良策。
    我心中也为司马尧章叫好,老师毕生的抱负也许就能在他的儿子身上实现。
    一丝狠辣的冷笑从韩大人的脸上闪过,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我甩甩头,继续听司马尧章精彩的论述……
    这一讲就是一天,直到韩大人出来请闻让用餐,闻让才放司马尧章回去。
    回承乾宫的路上,闻让也很是高兴。
   “真想不到,这司马尧章真是有些本事,大出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又是一个书呆子呢,看来往后的事情还能更容易些。”
    我不解道:“你找他来不就是为了他治国的本事吗?”
    闻让笑咪咪的看着我,夸张地道:“我实在想不通,宫闱之中、权谋之下,你这个人还能活到今时今日!可真是奇迹。”
    我气竭,正要甩开他,却被他拉进怀里,刮着我的脸道:“就是这样,我才喜欢。”

    回到承乾,闻让一边看着折子,一边握着我的手。
    他总这样,一坐下来就来找我的手。起先还与他生气,却总被他三言两语弄得苦笑不得,也就无可奈何了。
    这时,李总管上来奉茶,闻让不心不在焉地道:“李总管最近忙的很哪,倒是越来越殷勤了啊。”
    李总管显然是吃了一惊,神色游移不定地道:“陛下折杀老奴了,老奴,老奴……”
    闻让朝李总管一瞪,李总管立时吓了一跳,一慌张,手上的茶碗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闻让怒道:“来人,把这奴才拖出去,打四十板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两个禁军很快的堵上了李总管的嘴,拖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的抽回了手。
   “陛下,李总管挨不到二十板子就毙命了。”
   “仍出去,喂狗”
   “是。”
    这话就这么从他嘴里说出来,阴郁又狠辣,这又是他另一种面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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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帝元年,九州同庆。
这些年,天灾人祸,今年的天气特别的好,收成也好,各地递上来的都是报喜的奏折。
“老奴给陛下贺喜了,今天是个大丰收年,陛下登基这才多久啊,就有这样的太平盛世,真真是老天庇佑。”李总管尖着嗓子道:“想我天朝从今往后必是百姓安居乐业,陛下真真是真命天子……”
下了朝的的闻让看上去,也是一脸的喜庆。
“行了,今年收成是不错,传朕的旨,这个月的月钱,多加一贯。”
“谢陛下,谢陛下……”承乾宫的人跪了一地。
“不用你们伺候了,先都下去吧。”
宫女和太监都依次退了出去,他反而若有所思的皱着眉。
他在想什么?这个人总有许多种的面具。
    我试探地道:“恭喜陛下,天下风调雨顺,今年是不会有流民了。”
“是吗?今年是个好年成,只不过这天下一路皆是丰收报喜却真是百年也难得一见了,就连西北这片贫瘠之地也是五谷丰登了。”他淡淡一笑道:“就算是这样,朝廷的这些粮食恐怕也不够卢王来要的。”
卢王又来向朝廷要军饷了吗?可前阵子不是刚发了一万石吗,我有些不安的望着他。
他只是摇摇头道:“先不管卢王了,攘外必先安内,到时候才能腾出手来。”
一丝冷笑刹那而过。
我别开头去,不忍去想这句话后又是多少的人头落地。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可忙坏了,难得今日清闲,天气又好,索兴出宫去,如何?”
出宫吗?原来那天说的是真的。
“现在吗?”我大是兴奋。
“对,就今天,咱们两个,微服。”说着就唤来一名太监取来两套衣裳,坏笑道:“解卿,我来帮你跟衣吧。”
“不,不用,我自己来。”我赶忙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道:“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来就好。”
“这有什么,那天你沐浴,洗着洗着就睡着了,也是我帮你穿的衣服呢!”
我大窘。
那天我实在太累,沐浴时,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只见他满脸忧虑的望着我道:“解卿,你是要我学汉哀帝吗,可他割的是袍子,你抓住不放的可是我的手啊。”
不禁的脸红。引来他一阵的怪笑。
“解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非是太热了!”
“你到底还去不去了。”我一边大声道,一边夺过衣裳,不理他的嘲弄声,径自到屏风后更了衣,出来时,他已然也换好衣裳,一身玄色衣饰,掩不住的贵气。这不是崇政殿里万人之上的闻让、不是承乾宫中嬉皮笑脸的闻让。瞧着他一脸英姿勃发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我想象中的奇侠异士。可他自己却偏偏十分不宵这些游侠、剑客。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引得他回头看我。
“好久不曾见你笑了,今日开心吧。”
“是,很开心。”是啊,好久都没怎么开心过了。
“那么,少爷,咱们先上哪啊?”
我一楞,随即道:“哪热闹,便上哪。”
他立刻怪叫一声道:“得令。”

初秋的天空,蓝的毫无破绽,微风里还弥漫着浓浓的氤氲。
宫外的嘈杂声,对我来说竟比丝竹悦耳动听,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道路两边的商铺,还有卖艺的艺人,各种把势的杂耍,时常引来围观者的叫好声,还有飘散在空气里食物的气味……
就连空气的味道也是于宫里不同。
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和闻让,会有一同漫步在街市的一天。
“走了大半天了,累了吧,找个酒肆休息一下?”
“好。”
“这家的酒肆到是气派,咱们就选这家吧。”闻让朝前方指了指。
我抬头看,果然就有一座气派的酒楼在街的对面,门面的牌匾上三个烫金的“太子楼”大字,着实气派。一面酒幡迎风飘扬,上面用楷体绣着“韩记”两个大字。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早已人满为患,那店小二艰难的挤了过来,殷勤地到:“客官,里边请。”
闻让问道:“小二,雅座还有没有?”
“有,有,楼上都是上等雅座,二位爷,请……”说着便把我们两个请上楼去。
上楼来,才发现这楼上楼下,竟然是两个世界。楼下挤得不行,楼上却还有几张桌子空出来,所谓的雅座其实是用一个个用屏风隔出来的,也是没有坐满。
“两位爷,点些什么?” 小二殷勤的问。
“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出名的菜没有?”闻让笑着问。
“爷可来对地方了,全京城属我们这儿菜最出名了,就连咱们的万岁爷也是夸过。”
我与闻让不禁浣尔。
小二得意洋洋的道:“我们这店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上得二楼来的都是大人物,若有人来京城办事情,还要来我们这找关系呢,每年春闱的时候,各地的贡生也是来我们这结交朋友的……”
“什么找关系,拖朋友,胡说什么?”一个轻年人出口训斥了小二道:“一点规矩没有,还不赶快下去。”
小二一惊,连忙退了下去。
那轻年人一摆手道:“在下韩缅,家中排行第七,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小二不懂规矩,满嘴的胡说,还请二位见谅。”
闻让也是一拱手道:“不敢,原来是七爷,在下腾让,这位是在下的幼弟,藤宁。”
我连忙站起来,也学着他们两人的样子,拱了拱手。
“二位脸生的很,莫非是第一次来我这酒肆。” 七爷一边在我们坐旁边下,一边问。
闻让道:“正是。”
“不知两位来京城有何贵干,若是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二位尽管开口。”
“多谢七爷美意,我二人是为了舍第的学业而来,正要为舍第找家书院就读。”
真是能胡扯。
“哦”韩七朝我看来:“不知小兄弟读些什么书?”
我心中闷笑道:“正读《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这些罢了。”
韩七笑道:“小兄弟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明年春闱,必然金榜提名。”
我连忙道:“惭愧、惭愧。”
说完又与闻让相互询问了几句,闻让也是答得滴水不漏。
“叨唠了,这顿饭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二位请慢用。”说着,就起身离开。
闻让也不相留,只道了声谢,也就坐下了。
不多久,酒菜就上齐了。那个小二显然被被主人训斥了一顿,不再多话,上完了菜便立刻走了。
“尝尝,有名的高粱酒。”他伸手递了过来。
我探过头一闻,甚是香醇,喝了一口,却是辛辣的很。
他调侃似的道“一会喝醉,可别缠着我!” 说着就亲昵的拍着我的背。
又来毛手毛脚。
这时,楼下显然安静了不少。我低头瞧去,见众人都瞧着一位中年的男子,微微发胖的身体裹在一件烫了金边的丝绒质的衣裳里。
“张员外,您走南闯北,这次去北边走买卖,又有些什么新奇的事情,快给咱们讲讲吧” 众人即刻纷纷附会。
“是啊,是啊,听说咱们的新皇帝,命卢王镇守边关,莫非有要开战了。” 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小二。
“什么新不新,旧不旧的。”
“是,是,您瞧我这张嘴”小二连忙谄笑道:“还请您给咱们讲讲。”
那个张爷眯着眼睛,喝了口酒,又擦了擦手,才满吞吞道:“张某人虽是跑买卖,但也是有功名的人,钱财二字却也并不看重。”
“那是,那是。”
张爷又喝了口酒道:“只这次北边,张某有福气,结实了呼鹰堡的堡主,陆佑夫,陆大侠。”
一听呼鹰堡堡主陆佑夫的名号,原本不大理会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那多事的小二道:“我听人说这位陆爷仗义疏财,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张爷眯着眼睛道;“不错,这位陆堡主,不但武工盖世、仪表倜傥,这人品也是一等一。”
“张某这次去北边办货,不巧遇到大雪,不得以,只得在回骱边境逗留,好不容易等到雪停,那回骱人却不放我们回去了,说我们的过了通关文书上的日子,逗留边境,非奸即盗。硬要充公了我们的货物、钱粮,还要把我们关进大牢,哼!”
“回骱人,可恶。”
“一群蛮夷。”
“迟早收拾了他们。”
顿时,听客们一阵漫骂。
“这些个回骱人蛮不讲理,我张某也不能任人宰割,便对商队的彪师们使了颜色,只能先下手为强,一鼓作气,冲出边境,才能保住性命。”
“不错,这群蛮子欺人太盛,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必是生不如死啊。张爷的彪师虽也不是吃素的,可毕竟是在回骱人的地方,不知张爷是如何脱身?”众人立刻符合。
张爷道:“正是如此,我等寡不敌众,眼看就要丧命,只听得一声长啸,把回骱人引了过去,我一看,几十个彪形大汉,虎虎生威,立时把这群回骱人打的落花流水,一一击毙。这些英雄的领头人便是呼鹰堡的堡主,陆佑夫,陆大侠。”
“随后,陆堡主把我们商队的人安排住在堡中,请人照看伤员,又把我们的货物清点清楚,最后还派人护送我们回来。”
“端的是个英雄啊,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顿时一片叫好声。
这人讲的呼鹰堡堡主真是位盖世的大侠,我也大是为之向往。想起闻让对江湖人士大不以为然,便转头看去他,却见他望着窗外的街道,若有所思。
我顺着他看去,只见街道外,商铺林立,大门前大都插着一杆旗番,或大或小,颜色不一,却都一色的刺着“韩记”两个大字。想起这家酒楼也是“韩记”,看来这“韩记”的主人颇有些来头。
突然,远远的来了一群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大批禁军,急敢着过来,把这太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糟糕,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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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打滚要下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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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承乾宫历来是帝王的寝宫,紧挨着就是当年三哥住着的华阳宫。
我时常去华阳宫,却是第一次在承乾宫用膳。
   “日后,宁王就和朕一起用膳了,宁王的喜好,你们都得仔细了。”
    “是,老奴遵旨。”
   “解卿,过来。”不由分说,就拉我坐了下来。
小时候,母妃和麽麽们整天逼着我吃肉,几乎顿顿都有,着实让人受不了。
   这桌上却多是白玉、翡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来,海鲜宫里不常有,这些送来时活着呢,都是养在路上,难得的很。”
  说着就卷了一个送到我嘴边,狎玩似的抚过我的唇。
  我别开脸,无视他的恶作剧。
  “不喜欢吗?可惜了。”
见我不说话,故意的压低声音道:“明白了,是不好意思了。”
接着又挨过来,贴着我的脸道:“怎么不早说?” 一把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地道:“都退了下去吧,朕要与宁王单独吃饭。”
   看着宫女、太监们立时都退了出去,我立刻跳了开去,怒道:“臣吃饱了。”
  “就这么点儿?可我还没吃呢,解卿就陪着我再吃点儿。”
   越来越过分,既然躲不过就敞开了说。
  “你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戏弄我,我宁愿去死。”
  “光明正大才好,莫非解卿喜欢偷偷摸摸?”
  他夸张的眨眨眼,一脸真没看出来的表情。
混蛋,故意的装疯卖傻。
“解卿,你脸怎么红了”他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一激动就会脸红,从小就这样,有时生气,还会头晕,太医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法子根治。平时最忌动气,唯有怡气,养心。
只是这个人,最能左右情绪。
“好了,好了,别闹别扭了,你乖乖的吃饭,这几天我都忙的很,各地官员进京面圣,述职,各门阀、贵族都要一一的见,可再没时间陪你吃饭、撒泼、怄气了。”
“我没有,我没……。
“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出了宫四处走走,你生在皇城、长在皇城,这城郊的法门寺还没去过吧。”
是,我生在皇城,长在皇城,却极少出宫。别说出城,就是这宫里也有许多忌讳的地方。
三哥出宫办差时,常常给我带些宫外头的小玩意儿。我常求三哥带我出去,三哥总说,等小六再长大些,等小六长大了,就随着三哥出兵回骱,杀强敌,建功勋,树我天朝威仪……
我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些豪情壮志的期盼,却只是些头破血流的梦。
三哥,你知道吗,你的每句话,小六都记得。
只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我却仍然不禁的有些动心。
“这法门寺,很出名吗?”
“荒野乡郊,哪儿来的什么名气,就是香火好得很。”
  我奇道:“既然不出名,香火又怎么会好?”
“因为菩萨灵啊。”
“菩萨灵、香火好,又怎么会不出名?”我越发好奇。
“想知道啊,先把这个吃了。”
我赶忙一口吞下道:“你赶快说?”
“法门寺的菩萨与别处不同,既不教人向善、也无好生之德。”
“还有这样的菩萨?”
“把这汤喝了。”
我一仰而尽,只盼着他往下讲。
“这些菩萨不仅灵,简直是有求必应。只要出得起钱,天大的事也能办得到,天大的漏子也能瞒得下。”他把卷子送到我嘴边继续道:“这些菩萨用的手段更是匪夷所思,天底下,也独法门寺的菩萨有这本事。”
我越发希奇,什么‘出得起钱’、什么‘天大的漏子’。
“这些菩萨不仅不忌酒肉荤腥,就是杀人放火也少有顾忌。”
原来如此,我的乳娘是宫外头进来的,每天晚上睡觉前,我总是缠着她给我讲宫外头的事,最喜欢听那些江湖侠士、游侠剑客们的故事。
于是,我兴奋地道:“我明白了,这些菩萨都是快意恩仇的游侠、剑客吧。”
他一楞,接着笑道:“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这都是亡命之徒。所谓的游侠、剑客,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富贾巨商、朝廷命官,他们都是说杀就杀,可这些人却逍遥法外,天朝的律法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可想而知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何等了得。” 他冷笑着道:“这些人不事生产,不求功名。即不当差,也不纳粮,却是良宅美食,日子过得好得很,天子脚下,他们就敢把法门寺做为老巢,好大的胆子,在朕的眼皮下,尚且就能如此,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嚣张法呢。”
我大为不服,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便道:“这些人,固然行事有些偏激,但侠义之气却是难得。比如呼鹰堡,我听闻每每有商队于夷人通商,堡主就会组织堡中侠士保护商队。在北方各省,名声是极好的。”
“连你都知道,看来,这呼鹰堡真是名动天下啊,在北疆是非之地,却屹立不倒,这几年越发经营的好了,俨然是一方之霸,商人往来通商,没有不向他进贡的,名副其实的占地为王。这次卢王屯兵回骱,不知道这次,呼鹰堡打算如何了。”
说完,便抿唇不语。
我忍不住的偷偷看他的神态。
他的脸有一点像三哥,十分的刚毅;他的眉毛,有点像四哥,却多了分英挺;他的眼睛,有点像父王,只是没有那些悲戚之色;他的鼻子笔直,这样的人性情坚忍;他的嘴唇,哼,平时最可恨的就是这张嘴,此刻抿着,却也,却也十分的优美。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别开脸。却引来他狎昵的轻笑:“怎么,看够了。”
我气竭,却找不到话反驳。
“乏了吧,今天站了一天,又跪了一天,早些歇息了吧。”说着就有一名宦官冒了出来,尖着嗓子道:“老奴尊旨。”
“伺候宁王盥洗。”说罢,一群宫女上来奉旨,领我进了沐池,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宫女我竟一个也不认识。
雕栏玉砌应犹在。
母妃、容娘娘、丽娘娘、谨儿、黎儿、这宫里好多女人都随着父王的病逝一同埋进了黄土。
那些鲜活的青春、那些年轻的生命、或暗淡或强烈的挣扎过,呼喊过,太多了,没有人会在意,所有哭喊着,撕咬着,不肯离去的,还是一样要埋进黄土,都是一个命运。
可怜的小九,在秋霞宫里喊着母妃,早也哭,晚也哭,我真不明白,他小小的身体里怎么能积攒的下这么多的眼泪,怎么能呼喊的这么理直气壮。我的母妃也死了,还有三哥、还有父皇,他们都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也想扑在别人的怀里,大声的哭出来“我要你们都回来,你们都在哪里,我害怕,我好害怕。”
父王,你好残忍
“怎么好好的哭了?” 原来泪水,也会不受控制。
他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炙热的呼吸,此刻,我是活着的吧。
“想起以前的事了吗?”他用柔柔的声音说道:“都过去了。”
不,你不懂的,这些是过不去的。每到夜里,风穿过回廊,撩起屋里的沙幔,发出“孜孜”的响声,那些痛苦的声音就会回来,我只能一个人卷缩在床角,拼命的希望赶快睡着。可是,没有用的,那些声音会从每一个细缝里钻近来,直冲着你过来,一直要到天亮的时候,才会精疲力尽的隐去。
“我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不好,不好。你只会戏弄我,只想让我出丑,我不要在你身边。
“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吗?那是多久?那些我曾经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人,如今早就飞灰湮灭,无迹可寻。
永远,真是我听过的最滑稽的一个词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你又想做什么,又想玩什么花样。
可我太累了,不想去思考了,不想去面对了,这个怀抱太温暖,这个手臂太强壮,这些,我都没有办法拒绝。
这一晚,我睡得出奇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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