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 《同志亦凡人/Queer as Folk》: 它送给我的最好的宝藏

　　几乎是保持着清醒的灵魂直到看见第一抹朝阳，我才缓缓地坠入梦乡。惦记着第二天的考试，连睡觉都不能安稳。直到考完试回来，也顾不上填饱肚子，就倒头睡到下午才起床。短暂的睡眠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梦境里反复地重播。“哗啦”一声，铁质的金属拉门摩擦过门轨和石质的墙壁，发出让人心颤的声音。我知道，Brian家的大门又被拉开了。
　　
　　 Justin很随意地走进来，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表情真挚和诚恳。Brian坐在沙发里，即使是33岁的男人，却仍然拥有着最完美的脸庞和最致命的蛊惑。
　　
　　我忘记了这样的镜头在这部漫长的电视剧里，到底出现了多少遍。每一次都有争执，每一次都很倔强，但每一次，又都太美好。
　　
　　 Justin从来就不是一个孩子，即使他跟Brian相差了12岁，即使他们的相见开始于他年少的17岁。但从邂逅直到永远，他永远是唯一一个能够读懂Brian的人。
　　
　　 Brian近乎是淫乱的生活并没有让他知难而退，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发泄，他在绝境中寻找出路的唯一动力。因为活得太孤独，太孑孓，只能靠着陌生人的体温，来获得新生的希望。Brian的冷漠和锋芒毕露他全部都了然于心。他不争执不辩驳，他知道他是对的，他知道他是爱着的。
　　
　　 Brian无理取闹式地取消了原定的旅程，换做是任何一个别人，都会转头离去。但唯有Justin可以留下，安静地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不是故意的，因为我爱你。”所以值得Brian紧紧拥入怀中并且长久地亲吻的少年，仅此一个。
　　
　　 Brian因为自己荒唐到极点的孤傲和自尊，将Justin赶出了家，因为他掩藏的秘密被对方发现，他觉得对方迟早会离开自己。正是因为一份贵族一般的倔强，他对他所有的爱都绝口不提，然后失去挚爱，再失去挚友。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堕落而且反家庭。隐忍和潇洒的代价正是众叛亲离，是孑然一身。当那道铁门被拉开，Brian走进来看到Justin熬上了鸡汤。Justin说：“相信我，这样的缺点在你身上实在是最微小不过的。如果我要离开，我有一大把的理由。但我绝不。”

　　战胜仇恨和恐惧有多难，推倒心墙有多难，放过自己又到底有多难呢。也许单方面的努力永远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也许在那少年的眼里，29岁的成熟男子是他最完美的英雄。但其实对于Brian来说，Justin也绝对称得上是拯救灵魂的super hero。
　　
　　掩饰的话说得太久，也许会变成真的。当全世界都以为谎言才是事实，该怎么来证明它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呢。Brian的隐忍来自于家庭对他毁灭性的破坏，那些掩饰和任性，做得多了，也就像极了一个等人哄的小孩。而Justin的坦率和成熟，正是成为Brian避风港的最佳选项。这是一部关于两个男人的成长史的故事。17岁的少年爱上29岁的男人，但他们都还需要成长。他们需要拨开迷雾，认识自己，学会如何去爱。
　　
　　终于在经历了人生的伤痛之后，Brian开始认识到Justin对自己来说的意义。而Justin也意识到，他想要一种安稳的生活。可是就在结婚的前一夜，他们突然发现，想要成全一段关系，双方都必须做出牺牲。Justin牺牲他去纽约开展事业的前途，而Brian牺牲了他在自由大道上最不羁最狂野的本性。为了成全爱情，他们都在为彼此牺牲前途和本性，他们都不再是一开始那个锋芒毕露自由自在的自己，他们开始迁就对方，将就自己。
　　
　　可是，这也许不是完美的爱情。因为真正的爱，不是用牺牲自己来换取的。真正的爱，是让对方自由，让对方完整，让对方做最真实的自己。如果为了让一段关系成功，而把自己变成一个失败者，这不是爱。于是他们选择不让对方为自己牺牲，来成全最完整的彼此。婚礼被取消了，Justin飞去了纽约，而Brian留在自由大道继续做那个最耀眼的舞者。
　　
　　 “我只是为了让你幸福。”“可我希望的是你让自己幸福。”“我不要跟一个牺牲自己的失败者结婚，因为这不是爱情。”
　　
　　 “我从未想过不回来。”“我一定会回来。”“你不会没有我。”“即使我离开，你也会一样爱我。”“我们不需要戒指和誓言来证明我们爱着对方，因为我们早就在心里确定了。” “我们会在下周，下个月再见，还是永不相见，没有关系，只是时间而已。”
　　
　　这是编剧的柏拉图式结尾吗。残缺，但是完整。疼痛，但是幸福。他们已经完全属于彼此，因为他们的爱已经无私到跨越时间和空间。放对方自由，但却不代表放弃对方。他们的灵魂已经紧紧栓在一起，等待时间再次将他们结合。于是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样伟大的爱情，不会有终点，不会有结束。他们总会在未来里再次相遇。不管是否身在一处，他们的心始终是相守的。
　　
　　但我总觉得，也许Justin还未意识到，让Brian去做最真实的自己，不是放他回到那些声色犬马当中，而是给他一个最温暖的家。温暖的，懂得爱恨的，才是最原本最真实的Brian。他自己也曾经说过，母亲是个冷漠的婊子，父亲是个酗酒的虐待狂，他们的婚姻里充满仇恨，这就是他不愿也无法维持长久忠诚关系的原因。他喝酒，滥用药物，甚至滥交，但这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最真实的Brian是渴望去爱别人同时得到别人的爱的，所以跟Justin的婚姻，从这个方面看，这不是屈就，这是归宿，这是新的起点。
　　
　　 “我只是为了让你幸福。”“可我希望的是你让自己幸福。”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其实让对方幸福，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幸福。不是吗？
　　
　　 Justin还有很多的梦要去追逐，而Brian不忍心他放弃。但大家说Justin是个画画的天才，如果真的是天才，即使留在匹兹堡，也可以征服纽约吧。那些不顾一切挤向纽约的，也许都只是凡人，都只是为了获得一个机会。若要证明自己是个天才，留在匹兹堡也许才是最好的路。
　　
　　我们是不是都太过年轻，才会想要去追逐眼前的每一件事物，并且相信我们总能得到。是不是总要过了一定的年纪，才能够明白，为了得到一些，总要放弃另外一些。牺牲是不是永远是最坏的选择？还是说，有时候牺牲成全的不仅是别人，也是自己。到底，牺牲的人是懦夫？还是追逐的人是莽夫呢？如果一开始就不去做，你的余生里留下的长串的遗憾和悔恨，也许只能证明你真的懦弱。但如果你做了，你错过的，也许才是真正遗憾的东西。但不管如何你都不能事先知道结局。人生到底有没有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输得起。去追逐，然后看到一个预知的结局，再折返回来，证明我们到底是不是徒劳无功。也许这样的机会，取决于Brian的等待。他的等待是否是无期限的呢？似水流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但是，让一个人为了爱情放弃前途，或者为了前途放弃爱情，也许都是太残酷的选择。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可以两者兼得。爱情和事业，本来就不是互相矛盾的东西。如果这个故事的后来，是这样的结局，会不会变成童话呢。但是，王子和王子的爱情没有完美的结局，我不相信。
　　
　　我们的每一个完美故事的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一生。我们总是想把故事停留在最完美的时刻，但是其实所有的结局都是未完待续。王子和公主们，会不会在日后的生活里变成黄脸婆和秃顶男，又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而争论不休。那么，那些现在暂时不能在一起的人们，又会不会最终走进幸福的殿堂呢。
　　
　　生活即是悲剧和喜剧不断交替上演的闹剧。那些定格在银幕里的画面，都只是生活的一个碎片。大团圆的结局，也许终会有殆尽爱情的将来。而破碎的结局，也一定蕴藏了峰回路转的可能。将画面定格在哪一刻也许变得并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长存的爱和信赖，是我们每个人心里最渴望的全剧终。
　　
　　
　　
　　爱情总是短暂的吧。最美好的，总是最经不住时间推敲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把爱情定格在完美一刻的勇气。我们的完美的俗套结局，都倾向于把它变成亲情，再变成平庸，最后变成可耻。
　　
　　如同Brian所说，婚姻只是你渴望当一个伪善的标兵。同性婚姻更是模仿直人世界的毫无意义的伪装。他觉得人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束缚来规范的，因为如果真的相爱，结婚与否到底有何不同。剧中的其他所有角色都站起来反对他，认为他是消极的反家庭主义。我也觉得这种思维实在很负面。刚好在喝完一杯茶的空挡跑出去上厕所，突然就明白了，Brian所说的道理，实在有着说服人的力量。
　　
　　想想看吧，在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两个人的爱情、关系和生活到底有什么不同。任何改变都没有，只是多了一个戒指，一个誓言，一纸婚约。但是，明明却是有些东西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你从两个人的神情、话语和生活态度上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本来应该是童话般的美好，可你却明明看到了一个故事正在渐渐呈现出可预知的结局，荒凉而且平庸。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我看着自己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也许，正是因为那一纸婚约，正是因为你在虚无的神和龌龊的牧师面前许下的诺言，让你开始无法前行，让你开始变成最最可耻的负债者。倘若没有婚姻的形式上的束缚，彼此之间是无间的，相爱至深的，更重要的是，那种爱是自由的，无上的。而一旦你的脑海中有了形式的束缚，你反而开始了一种无形的反抗。因为你的灵魂被牵制被禁锢，你觉得你必须去遵守法律上和道义上的种种规范。这个时候的爱情，不是简单的纯粹的相爱，而变了一种必须。变成了你必须怎么样去做，而不是你愿意怎样去做，变成了你必须洁身自好，而不是你愿意为对方洁身自好。而人往往就是犯贱的，越是必须，就越有越过雷池的快感。于是这种爱情开始变成了世间最大的负担，开始变成一个债，你开始还债，然后开始怨声载道，开始不清不愿。
　　
　　可是婚姻的前提，是因为彼此相爱，彼此想要更加靠近。但到头来，却只是给爱情本身，给相爱的两个人套上无法摆脱的精神枷锁而已。不禁要问，婚姻是不是爱情最好的出路呢？的确，结婚是一种完美的宣誓，是连同我在内也渴望的完美结局。但那之后呢，那之后的无法忽略的残酷现实该怎么来摆平呢。
　　
　　婚姻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懦夫的承诺。因为你不信任对方会永远爱你，你不信任自己能永远被对方所爱，你甚至都不信任自己能够永远对方，所以你需要一个外力，来强迫对方，强迫自己，强迫整个世界相信你们的爱情。爱如Brian&Justin，他们有资本去说，他们不需要婚姻的形式，也会一直相爱。
　　

首发地址：http://movie.douban.com/review/4513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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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yor发表于 2020-6-30 14:4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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